一前一后落入圆形的至善楼,说好希望不用再来却让走廊上的弟子们再度吓了一跳。
“全都离开,不得靠近至善楼,以免遭致侵蚀。”郝豪韧沉声道。
弟子们禁不住各自看一眼那条焦黑的人影,真是命苦的人啊。
齐声答应,相继纵身离去。
“你也离开。”郝豪韧推开房门,将何离剑放在床上。
郝癸霓咬咬牙,看一眼越来越黑的何离剑,将他的长剑放在床头,身影从门口出去,看一眼隔壁自己曾经呆过三天的房间。
现在她终于出来了,至善至善,善者思过,善者完美,善者自律,老天认为那个小黑子还有什么地方不够完美吗?
婀娜身影一花,无声从圆形的天空中掠去。
但不论是谁,只要呆在至善楼里终有一天会脱胎换骨一样得以离开,连她都行,他更加不用怀疑。
郝豪韧沉重地吸一口气,双眼紧盯何离剑焦黑的脸。
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变得干燥,鼻尖上甚至已经出现一道裂痕,体内所有水分正在被蒸干一样,慢慢干裂。
“老夫就好好看看,这根源究竟藏在哪里吧,十六年前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老夫一定给你查出来,岂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郝豪韧一声底喝。
长袍瞬间鼓起来,一团刺眼的金光刹那从房间里绽放开来,丝丝缕缕飞速流转,将何离剑紧紧包裹在里面。
定威台上的弟子们亲眼目睹至善楼隐隐有金光闪现,幻觉一般,面面相觑。
却见两条人影从玄月城的方向而来,一条英姿飒爽,一条如水婀娜,一前一后,紧紧相随,瞬间消失在天际边。
“郝师兄?盂师姐?”
“那是出去的方向,怎么回事?”
“说来今天各门各派都相继离开,玄泰会武不办了吗?”
“出了什么事?”
一条成熟的人影倏然一花,落在城头,秀眉紧锁,一语不发,紧紧盯着至善楼,满脸忧虑。
“咦?大小姐?”
她心情似乎很不好,差到了极点,弟子们纷纷捂住嘴巴,真后悔自己叫了她。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大小姐不开心,千万别跟她打招呼,否则后果你自己知道的。这是玄极门私下里的规矩,私下里的生存法则。
但是很奇怪,今天的大小姐有一点不一样,似乎多出了一点女人的柔性,并没有生气。
想想就觉得反而更加可怕,纷纷扭过头,大气不敢出,不敢多看一眼,免得死无全尸。
太阳慢慢从头顶上划过,有了昨天的经历,今天它十分小心,每挪动一点都蹑手蹑脚,不要叫这些羽武之后发现了,再度用比它更强烈的剑光将它照得连影子都没有。
它越是小心,这一天就越是漫长,比任何一天都要漫长,简直度日如年。
这就是定威台上的弟子们的感受。
怎么办,大小姐就这么站着纹丝不动,眉头皱着一整天了。
好想知道郝师兄和盂师姐怎么突然外出,好想知道玄泰会武怎么突然取消了,好想知道各大门派为什么去救火一样匆匆离开。
可是不敢问啊。
郝癸霓身子终于动了一下,这些弟子们松了一口气,终于动了,已经一天了,心情应该没事了吧?
她看了一眼挂在西边的夕阳,红通通的,如血一般,那可能是即将洒遍天地的人族的鲜血,人间即将变成一片地狱。
此刻这颗巨大的血红的眼睛正狰狞地瞪着玄泰之巅。
这是玄泰大陆的圣地,千年前羽武者们最后的退路,也是反击魔族的最后防线,更是玄泰大陆上不可攻克的地方,魔族也不行。
那轮红日,难道不像魔族的眼睛么?
方来闲境在它的红光下一片惨红惨红,今天的傍晚它迎接的是一片血光。
婀娜身姿一飘,从城头上走下,慢慢消失在定威台的城堡之中。
哥哥有事外出,如今定威台当然是她来坐镇。
目中如血的夕阳光让甄逸世这位老者很不适,不能再等了,再大的打击在将至的魔族面前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这个年轻人怎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呢?
那确实是兄妹之间的感情而已,至少对郝癸霓来说是纯粹的兄妹感情,为什么还不明白呢?
甄逸世看一眼木头人一样盯着那轮红日的甄途阳,从六柱天坛回来之后他就一直这么坐着。
曾经,来到方来闲境的第一个晚上,他在这座小凉亭里得到了父亲的承诺。但谁也不能怪,这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哪怕是郝癸霓也不能怪。
“途阳。”甄逸世看着他,目中生出一丝怒气。
身为羽武之后六大大门派之一,真元派的大公子,所肩负的是比任何人都重的使命。
却为区区儿女私情宛若失去了魂魄,甚至失控地使出玄武力境后期的修为想要杀死一个被误会的小子。
没有那小子纵然是六大门派至今也还不知道魔族已经潜入玄泰大陆,但那小子却得到了他们如此回报。
所以就算是儿子,甄逸世也觉得有点怒气了。
甄途阳将目光从那轮红日上收回来,凝视着凉亭中的那面玉石桌面。
“哼。”甄逸世已经不知道怎么说,看来已经傻了,还用说什么,就要伸手将他拎起来。
断铁门,长生派,鸿善派,倾世派早就已经离开,魔族不会等他们的,他们晚一步那剩余的三令就多一分可能被找齐。
为了这所谓的大公子已经耽搁了一天时间,依旧真傻了一样,那就只有强行带走。
“爹,你先走,我马上就来,至少让我跟他道个歉。”甄途阳突然说话了,声音平静,似乎刚从噩梦中醒来,若有所思。
甄逸世松了一口气,将手收住,他再不出声就真的拎走了:“你还不明白吗,道歉什么时候都可以,先让癸霓好好静一段时间,现在就去不是更进一步为难她吗?”
甄途阳摇头:“不,不是癸霓,是那个人,我……不该那样,若非是爹和诸位前辈我恐怕真的已经杀了他。”
甄逸世一愣,脸上的不耐烦慢慢消退,露出欣慰的神色,松了一口气。
他终究是明白了,如此就好:“原来如此,确实如此,若非是他我六大门派也无法得知魔族已经潜伏玄泰十余年,你是应该要跟他道歉,你去吧。”
甄途阳点点头,看了一眼父亲,目中露出愧对之色,仿佛自己做了一件永远都不被原谅的事。
甄逸世叹息,拍拍他的肩膀,两人有缘无分,强扭的瓜不甜,这就是现实。既然是天注定的,那就无话可说。
如他所说的,至少得要先跟那个小伙子道个歉,他真的太失态了。
挺拔身姿一花,从凉亭中掠出去,依旧是自己熟悉的儿子的背影,甄逸世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