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隐终是松了口,江馥雪心中忧思散了大半,一年棋局终于得偿所愿,任是她眉眼清冷也难掩喜悦。
“谢世子成全。”江馥雪仍是带着铁质面具,青黑的颜色,一整块铁皮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让人难辨神情。
可青隐偏生觉得,江馥雪只露出这双眼睛便够了,沉静如深潭,眼波清浅,波光潋滟单单是一双眸子就让人浮想联翩,不禁好奇她面具下的容颜。
他见过江馥雪面具下的容颜,烧伤混着划伤,一张脸丑陋如鬼魅,是一张连地狱修罗见了都会觉得可怖的脸。但只要青隐对上她这双眸子,就会忘了她那张脸,甚至还有点好奇,她本来的模样……
那件对于江馥雪足以改变一生的事,青隐却是印象少得可怜,他甚至记不清那一日见到她的情景,更逞论她的模样。
青隐心中想法只是一瞬,片刻之后他还是那侯府世子,理当心怀天下,而非一个女子。他道:“你且收拾妥当,巳时三刻便要出发。”
江馥雪再度起身行礼,脆声道:“是。”她许是真的太过欢喜,连声音都多了几分轻快,像是阳光破开浓雾而来,落一室温暖。
青隐听了神色也不禁柔和下来,他面色不动,只是落在江馥雪身上的目光柔和些许,一双如墨眸子光滑内敛,沉稳清透。
“我这就去准备。”江馥雪面上微微一红,起身退了出去,方舒了一口气。前世是不曾存了这般心思,对着青隐数十年如一日,只当他是兄长,不曾有过半分遐想。
哪只重生之后,才算是通晓了男女之事。见青隐这般看她,纵然是没有喜欢,也是存着好感。如此,便够了……江馥雪抚上自己的心,微微叹息。
她本是还债之身,怎可再生贪念?此生只要能留在青隐身边,助他护他便该知足了。江馥雪在心中默念几遍,方觉得心神稳固才举步离开。
孟殊言恰好处理完事情要去找青隐禀报,两人在楼梯间相遇,江馥雪刚稳固心神,来不及看得是谁连忙闪身避开,慌乱间一脚,身子摇晃着就要摔下去。
她连忙抓住楼梯扶栏,孟殊言也是一惊,伸出手去抓江馥雪,却被她衣袖一甩躲开,人已立好。
孟殊言伸出的手僵在空中,片刻尴尬地收回,一双明眸看着江馥雪不言语。
江馥雪这才看清来者是孟殊言,不只是该感叹她躲得太好还是该说这叫没缘分?她微微福身,道:“多谢公子。”
孟殊言脸色微冷,他剑眉蹙起,眸色极浅,冷冽的寒光让他如同一把刚出鞘的剑。他冷声道:“我并未帮你,何来言谢?”
“公子好意,自当感谢。”江馥雪从善如流地说,声音轻缓,算不得吴侬软语但也自有一番气度。
当真是好脾气!孟殊言一甩袖子,足尖轻点飞身上楼,江馥雪一怔,心中觉得好笑。一年未见,怎么这孟殊言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江馥雪没有在此事多做纠缠,先回了寻欢楼收拾细软,推开朱翘的房门,见她还在休息,只是拿出一封写好的信放于她的枕头一侧。
“你就这样离开了?”顾安的身影从暗处显现出来,江馥雪没有惊讶,她扎了朱翘睡穴,在她离开幽州城之前都不会醒,顾安必定守在她身边。
“离别这种事,少面对些总是好的。”江馥雪如此答道,她转身看向顾安,青铜掩面,眸似珠玉,她道:“来日,朱翘就托付给你了。”
“她是我的妻,我自会好好照顾她。”顾安说完上下打量江馥雪一眼,见她已收拾妥当,心中想到江馥雪往日对朱翘种种,才有些僵硬地说:“倒是你,麒麟侯府可不是什么等闲之地。”
江馥雪微微一笑,眼中晕开清浅的涟漪,她道:“一入侯府深似海,是福是祸也唯有各安天命了。”
“你倒是看得开。”顾安不再多言,径直走向朱翘走去。他想要护的人,只有朱翘一人罢了。
帝青隐,北冥国麒麟侯府的世子。他母亲本是当朝长公主,北冥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当年执意下嫁给一个副将,震惊朝野。
三年后,边境暴乱,长公主随其夫前往边疆平叛,一去便是七年。七年后,边疆安稳,当年区区一个副将成为万人敬仰的大将军,在最后一战中战死沙场,被先皇追封为侯。
长公主便立下誓言,一生留守边疆,其子出生之时先皇梦见麒麟降生,故赐名“麒麟侯府”,恩准青隐随皇家姓氏。
这可不是一般的达官显贵,若不是幽州城遭此答案,江馥雪这一生都不一定能见青隐一面。
可两人的相见当真是巧合?早日听闻江馥雪曾同青隐有过一面之缘,再次相见究竟是上天垂怜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些都不再顾安关心范围内了。
江馥雪拜别朱翘,踏出寻欢楼时,侯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在门前了。
来者是两个紫衣小仆,相貌平平,看上去倒是敦厚。一个搬出小凳子置于马车前,道:“请姑娘上车。”
江馥雪也不推辞,低声道了一句“有劳了”就上了马车。小仆翻身到车前,驾着马车朝幽州城门走去。
她在马车内摇摇晃晃,心想道:这般就要离开幽州城了……自此一别,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同朱翘见面。江馥雪心中感伤,更是无意掀开窗帘去看窗外景色。
这幽州城大大小小景色,又有什么是她不清楚的呢?前世生在帝都,无论是那京华烟云还是芸来山的清幽之景,早就尽数看尽。
甚至还见识过大大小小的牢狱,只是不知这麒麟侯府究竟是什么模样?青隐长大的地方会是怎样一处景致?
江馥雪听到身旁有马车声响起,意识到可能是青隐马车,她刚欲掀开帘子一看究竟,就听到马车声远去。
尊卑有别,她的马车理应跟在青隐马车之后,若是青隐带的人多了,只怕她的马车得跟在队尾了。
于是,江馥雪歇了一看究竟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