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七遐想着,向往的神情轻微恍惚,更仔细看,能看到她眼底的泪花。
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甜食,吃得牙都蛀没了,顾伯伯怎么说你也不听,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么喜欢吃甜食。”郝一鸣浅浅地笑着,夕阳光辉笼罩在他周身,分明橘黄是温暖的颜色,悲伤依旧无处可藏。
方才喝一杯咖啡,她加了三四勺糖,郝一鸣看在眼里。
顾七七吸了戏鼻子,强压着酸涩,蛮不高兴地说:“你胡说,我才没有那个样子。”
但凡在喜欢的人面前,谁愿意有不好看的时候。蛀牙蛀得牙床一圈儿都黑了,顾七七都没有放弃甜食。只因为那时候任阿姨跟妈妈的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没有牙齿嫁不出去怎么办?不然我们家阿鸣收了你最好了。
懵懂年幼的顾七七还不明白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嫁人。她咬着手中的糖果,满手都是口水,又看了眼美好的郝一鸣,缓缓放下了糖果。
这么多年来,她自己从强迫自己到习惯,已经不再嗜甜。
今天心里苦,想多吃一点甜的,中和一下。
郝一鸣闻言便笑了,一如顾七七印象里最美好向往的模样。
再长的一段路终究会走完,郝一鸣送顾七七到她家门口,隔着一扇门隐隐约约能听到戏腔,顾华在闲暇时就好这一口,余音绕梁久久挥散不去。
“一鸣哥哥,我到了。”顾七七看着他,深呼吸一口气。
郝一鸣高出她两个头,一眼能看到她的头顶,乌黑柔亮的发丝垂落在肩头,柔声道:“好,再见。”
顾七七缓缓转身,手指将将处理道门把,又听到一声轻唤。
“七七。”
“嗯?”她下意识转过身,撞进郝一鸣炯炯的眼眸中,嘴唇微张,似乎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呼之欲出。
“其实我,我……”
等了那么久的一句话,都没有出现,却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顾七七心中寒凉无比,置身于三千尺的冰霜之中。
或许付思思说的对,谁先开口表白,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说出来,只是给彼此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我差点忘了,任阿姨的生日快到了,我新换了工作,怕会没时间帮她庆祝,你帮我跟她说一声。”顾七七愧疚地说道。
已经伤了任阿姨的心,这么做只怕她会更伤心,可顾七七无法。
决定绝情,必须更彻底一点。
这些话,难道不能自己亲自如说吗?郝一鸣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回答:“好,我会的。”
这一次,他没有再叫住顾七七,而顾七七,头也不回地关上了房门。
她背对着门,几乎在关门的那一刻,眼泪就下来了,模糊了她的视线。
“七七。”空气里热闹的戏腔还在继续,顾华坐在客厅,正享受听着曲儿,错愕地看到顾七七怎么突然哭了起来。
顾七七慌忙擦了擦眼泪,低着头快步往房间里面走,“爸爸,没什么事。”
房间门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顾华追随着上前,敲门后说:“七七你不要吓爸爸啊,有什么事情跟我说说好吗,不要闷在心里。爸爸知道自己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是你跟我说一说啊。”
从门里传来顾七七闷闷的声音:“爸,没什么啦,你不用担心。”
她这样,哪里是不需要担心的模样?顾华想起刚刚看到女儿跟郝一鸣走在一起,还以为事情有转圜的余地,怎么突然走入了死胡同。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检讨自己:“是不是郝家那个小子跟你说什么?爸爸错了,我不应该去他们家乱说话,我……哎!”
伴随着沉重的叹息,顾华一筹莫展。
“爸爸,你相信我,没事的。”顾七七伏在桌边,眼神空洞,心底潜藏着希望,可她却都看不到所谓希望。
会的,只要能让林清涟安全回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后来她接到战明熙助理的电话,表示她已经被录用,在SR集团旗下的画廊上班。
这种类型的画廊应该是整个SR集团里,末梢中的末梢吧,为什么会由总裁助理亲自指派?顾七七隐约有不详的预感。
按照契约里面所规定的,顾七七将会很战明熙领取结婚证,她以为在此之前,战明熙会先到她家里见过顾华,然后再举办一场小小的婚礼。
她丝毫没有当新娘子的心情,没想到更没有这个机会。
战明熙这一天来接她,不由分说黑色保时捷已经到了到了民政局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顾七七握着安全带不放,不愿意下车的姿态昭然若揭。
光亮的太阳照射进来,战明熙的皮肤几近透明,剔透如一块美玉,一抬眼,冰冷的眼神噤得顾七七在三伏天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结婚。”
拜托,来民政局不是结婚是干嘛?顾七七被气到了,碍于他不善的态度又不敢造次,谁知道战明熙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咬了咬下唇,掩不住气恼的情绪:“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做,这么快领结婚证你征求过我的同意吗?”
第一次来民政局的人多是喜悦幸福,而第二次来则是冷漠厌恶,恨不得同身边这个人死生不再往来。可悲的事顾七七第一次来的心情,竟然跟人家第二次来的一模一样。
战明熙闻言便低低地笑了起来,讽刺地扯起嘴角,五官轮廓锋利,氤氲着一股子桀骜。自从顾七七认识他以来,经常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用她的话来解释,就是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目中无人!
可对于战明熙的傲,顾七七无从下手,淑女本色都遮掩不住深藏在骨子里,她想撕了战明熙嘴脸的冲动。
“笑什么笑。”顾七七懊恼地别过脸,战明熙绝对是她这辈子碰到过的最难相处的人,没有之一!
空气里半晌没有等来回答,她觉得奇怪,一转头,放大的俊脸映入眼帘,瞧着冷冰冰的一个人,呼出的气息怎么会如此滚烫,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立马缩到车门一侧。
“你干嘛啊?”顾七七下意识护住自己胸前,小脸煞白,戒备地盯着战明熙,生怕他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他他他,上次不是答应了吗?
“白痴。”战明熙的眸底闪着熠熠寒光,冷冷地吐露出两个字,而后好整以暇地收身,回到驾驶座上,单手靠着方向盘,打量着顾七七。
他的眼神森然,顾七七不舒服地打了个冷战,莫名想起了人们在货架前挑选货物,却找不到心仪的物品。她依旧紧着车门,想离这可怕的男人远一点。她蹙着眉,视线落在窗外,一片树木在热夏里葱绿异常:“好端端的干嘛骂人。”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上一痛,视线下移,修长并且有力的一只手,紧紧禁锢住她的下巴。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顾七七又痛又惊讶,深感自己的弱小跟无能。
战明熙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上,都不是她能够匹敌!许久过后她才深刻意识到,在智力上,自己更是无法同他比肩。
“我很想看看,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战明熙微眯眼眸,撒漏出泠泠寒光。
别人或许只是说说,顾七七很清楚,战明熙绝对说到做到,后脑勺一阵发麻,她的嗓音发颤:“你,你别乱来!”
“你死了我才麻烦,我会留着你的命。”战明熙下巴昂昂,神情不屑,忽地手上的动作加重,眼神锋利起来:“如果你敢有其他的念头,我必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七七痛得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倔强地不肯低头:“死了大不了就是一条命,怕你吗。”
战明熙以为威胁龙恐吓能够制服顾七七吗,未免太过于自以为是。越是强硬的态度,就越是能激起她的反抗。
儿时顾华很不喜欢她画画,扔画笔撕画纸,什么都做过,体或许恰恰是他凶狠的态度,成为顾七七这么多年来坚持画画的原因。
人都有三分钟热度,保不齐顾七七后来会喜欢上唱歌,也可能是跳舞。
“只是一条吗?你爸爸,青梅竹马,以及他的父母,哦对了,还有你失踪的妈妈……”战明熙微挑眉,逐一细数下来,像极了阎罗王在圈点生死簿!
他每说一个人,顾七七的心便凉了一分,着急打断战明熙:“怎么可能,杀了那么多人你也会得到法律制裁的。”
战明熙眼底忽地升起戏谑,“谁说是我杀的?也许是意外车祸,也许是食物中毒,到时候你有证据吗?”
威胁性命的戏码很恶俗,却准确到无以复加地打中了顾七七的七寸,无法动弹。
她死而已,有什么可怕。真正可怕的事所有人都因为她而丧生,只剩下她一个人活下来。
日日自责,夜夜忏悔。
“你究竟想怎么样?”顾七七周身的力气都被如数抽去,闭了闭眼,泪水顺着泪痕毫无阻拦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