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子唱一声道号,然后便神色凝重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唱的什么咒语。林七正猜疑之时,忽然眼前一花,身子仿佛离地而起,只见到方才所见之物,大殿中的墙壁、地板、桌子、骰盅、以及王天诸人,都扭曲变形,接着消失不见。
等到他目能见物的时候,已经身在一片大山之前。林七心中疑惑,想此地景物殊异,生平从无所见,四周空空旷旷,荒野寂寂。天穹之下,野风四合,衰草连天,煞是凄凉。除此一山之外,别无他物,只剩无边茅草,起伏如海浪一般。没想到自己竟然在眨眼之间,就到了这样的地方。林七心想,那金戈子定然没有这样的法力,凭空将自己挪移不知几百万里,那自己定是到了这骰盅之内,只是没想到那小小的骰盅,用来掷骰子而已,又何必搞这样的玄虚。
林七转头一看,王天、朱地已在身前。他正自不解,赶忙问道:“我们怎么会忽然来到了这样的地方?”
王天与朱地相视一笑,说:“我二人初到这里之时,也是这样惊异,林兄弟稍安勿躁,我慢慢给你讲。”
林七说:“好。”
王天说:“这金戈子,一生好赌,且赌术特异,赌技超群。我兄弟二人,平时也喜欢跟别人赌博玩儿玩儿。所以对这金戈子,可说是早有耳闻。这次路过淮州城时,特意过来,想要一窥究竟,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的特异之法。等到真正的见识了他的赌法之后,才当真是觉得从前根本就不会赌,甚至是根本就么有赌过。”
林七说:“这是真么说法?难道他真的天下赌圣不成?”
王天说:“你看前面这山,是一座什么山?”
林七凝目希望,他阅历既浅,哪里能识得出来?只是观看许久之后,那山头峭壁之上,忽然显出几个金光闪闪的打字,却不甚分明。林七努力望去,只见那几个字是:心头山。金辉射目,不能卒视。但是待他认清之后,那几个字却消失不见。
林七说:“这座山叫做心头山?这又有什么玄妙?”
王天说:“不错。此山名“心头山”山上而去即是天门。你看山边有一崖洞,黑漆不见底,这洞就是地狱洞。人心若是光明正大,死后往山上而去;如是暗作胡为者,死后魂走到此处,看见“心头山”三字,两眼难开,一时不觉,就堕落深坑地狱内,所以古人都说:“ 心可以做天堂,心可以做地狱。”全凭一念之差而分别”。
林七说:“原来心头山还有这样的典故,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这天堂地狱,同我们有什么干系?为何会来此处?”
王天说:“方才你救我二人之时,曾将法力灌注于骰盅之上,可感应到,那骰盅之内,有几颗骰子?”
林七说:“有三颗骰子。”
王天说:“既然你知道有三颗骰子,那这三颗骰子,倘若掷出了最大的点数,是几点呢?”
林七脱口而出说道:“自然是三个六点,总共十八点。”话方说完,他忽然想到:“你是说……”他若有所悟,但却不敢肯定,故而话到嘴边,却住口了。
王天说:“不错。这金戈子外号叫做人间赌鬼,除了其好赌之外,更因为他赌术之奇异。旁人赌博,不过掷骰子,玩儿桥牌,甚或喝酒划拳,斗鸡斗狗斗蛐蛐之流。虽然千奇百怪,但不过都是些凡间打赌游戏之法。而这人间赌鬼,却是用三粒骰子,以十八层地狱为赌。咱们现在所处的这一方世界,虽为幻化之物,但却有一个名字,叫做公平天。乃是那骰盅里的世界。凡是来此之人,无论仙佛妖魔,因为都不是真身元神来此,故而全失去了生平法力,任你有天大的本领,一万个我也比不上,若是来到此地与我赌命。也只能与我平起平坐。一起在这十八层地狱里受苦。若是谁能熬得过去,谁便胜了。”
林七听了,目瞪口呆,说道:“原来天下还有这等赌法,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不过这赌法已经如此奇异,那又何来赌技之说?”
此时金戈子,从一旁闪出来说:“既然这赌法已非人间赌法,那这赌技自然更非人间所能猜想。普通凡人,所有的赌技高超到顶点,不过是掷骰子时,能随手而为,便掷出想要的点数。玩儿牌之时,过目一遍,便能记住所有牌面。而我这里所赌,赌的是坚忍不拔之心,迎难受苦之能,超脱群雄之志,机巧行事之智。”
林七说:“这些倒是十分有趣。”
王天说:“你别听他说的如此好听,其实不过是让你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尽苦难,挨不过时,还会丢了这一条性命。”
金戈子嘿嘿一笑,说:“其实这些东西,不过是些微末小道而已,练到极处,也不过是些杀人无形的法门而已。若是我师祖来此,一颗骰子,印化三界众生,六道轮回。能同你赌遍众生悲喜苦乐,爱恨情仇,觉悟迷惑。一局赌过,尝遍事态万千。若是你天资卓绝,顿悟成佛也不是难事。这样的法门,乃是真正的登天秒术,普救世人,功德无量。”
林七说:“如此大道,果然是非同凡响,但愿今生,能得一见。”
金戈子说:“哈哈,小朋友想见识见识,也不是不可能。我那师尊早已经举霞飞升,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逍遥到了不知何处。等到小友你也身登青云之时,想那长生不老,万世之久,终有一面之缘。只不过等到那时,小友你必然也大彻大悟,赌不赌这样一局,已经无关紧要了。”
林七说:“既然见不到登天秒术,能见识一下道长的小术,也是好的。”
王天说:“你可别这样大意轻心,我刚才同朱地二人,就是不以为意,才轻易拿命去赌。到最后不死不休,将自己置于险地,险些便要输给了他二人。”
林七说:“王兄如此提醒,我自然会打起万分的精神来,不会陷于险地。”
朱地说:“你们此刻这样说话,但等真正的赌起来,可就未必会记得了。方才你动骰子之时,那骰子总共是几点啊?”
林七说:“三颗骰子,分别掷出了一个五点,一个四点,一个两点。总共是十一点。”
王天说:“是了,原来一日夜的功夫,才赌到第十一层地狱。但在这骰盅里面,却好像过了不知道几千百年啊。”
金戈子说:“山中无甲子,何须执着于年华喜乐忧愁之苦?道友既然已经明白我这里是何样赌法,那咱们便开始吧。”
那赤魁此刻说:“咱们这次,是怎样的赌法?”
金戈子向其他人望去,说:“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林七三人都不说话,沉默片刻,那围观五人之中,一个说道:“不如我们选在第十一层地狱,永受石压之苦,看谁能最后熬过,那边是胜者了吧。”
金戈子说:“此法甚好,在这公平天里,不用法力者,即连我自己,也不过是最终闯到第十一层而已。如果诸位道友,没有异议,我们便在这石压地狱里,比上一比如何?”
赤魁不耐烦的说:“用在这一层地狱里受苦有什么意思,整日坐着不动,给大石头压来压去的,毫无乐趣可言。依我看,还是从这第一层地狱开始,各逞其能,不限互相偷袭打杀,看谁能挺到了最后,便算是胜者如何?”
林七没进这公平天里赌过,更少听闻地狱中种种恐怖险恶,只当这便是赛跑一般,谁先跑过了十八层地狱,便是胜者。当下也不在意,随口便答应了下来。说:“好,咱们就这么赌法。到时候谁先闯过了十八层地狱,谁就能赢了那些赌注。”
金戈子听了呵呵一笑:“频道方才已经说过,莫提那十八层刀锯地狱地狱,小友就是闯过了第十一层石压地狱,也是众人之中,绝对的胜者。”
林七说:“闲话别再多说了,咱们这便开始吧。”
金戈子拂尘一拂,众人眼前那大山之上,便隆隆的滚下许多巨石。山脚下那无底深洞,渐渐的张大了豁口,林七抬眼望去,只见洞中森森寒气,凝成实体,向外幽幽而散。远在数百丈之外,都透体生寒,让人毛骨悚然。
众人鱼贯而入,唯有林七三人,站在原地。王天说:“这一次比的是看谁走得最远,早进晚进,没多少分别。”
林七说:“可咱们也不能落于人后,被他们耻笑了啊。”
朱地说:“此去凶险无比,更要忍受无尽痛苦。虽非真身在此,无所损伤。但心魂受苦,与真身无异。我兄弟二人方才进去一次,此刻再去,倒真是有些胆寒了。”
王天说:“是呀,可看方才那几人,定然都是进去过不只一次,地狱之苦,受一次已经够了,这些人却如此的趋之若鹜,难道都疯了不成?”
林七说:“如此疯癫痴迷之人,好赌成性,死后定然是要下地狱的。此刻不过是提前感受一下,死后要受的痛苦罢了。”
朱地说:“如此说来,倒是他们本就该受此痛苦,而我们三人,却是身不由己了。”
此话说罢,几人相视大笑,笑罢并排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