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放假作未见,续道:“而且这大还丹是我从一位世外高人处求得,由于当时事急匆忙,未及求教使用之法,是以只知这药丸有救命之能,却不知如何用法。为免横生枝节,杨兄不如请来这洛州城内精通医术之人共研此事,待弄得明白了,再给病人服食不晚。”其实大还丹效用虽奇,却只要和水服用就好,功用自然挥发。陆元放之所以有此一说,一来是为了以安杨峥之心;二来他尚未见到穆文兰情势如何,虽知大还丹必能救人,但几日才能醒转,却是无法定论。他不能在此多待,可不想几天后要带着郭昊离去之时,这老头再托故不允。
杨峥确是担心郭昊阅历浅薄,莫是受人欺瞒领了两个骗子回来,是以陆元放之言正合他意,道:“既然如此,恰巧这几日法华大师尚在洛州,他对药石一道颇为精通,我这就遣人去请。”叫来两名家人,一去请法华大师,另一个安排酒食。
陆元放心想:“这杨峥不是心思单纯之辈,我不能在此耽搁过久,否则他与郭昊说起凤姑之事,难保不会有所泄露。到时万一被郭昊知道他伯母另有名号,抑或相貌如何,我可就前功尽弃了。”
原来十几年前凤姑愤而离家,回归山门,心中怒极,便从此易名改姓,以“恨昔”自称,那是痛恨以往,以示忘尽前尘,与杨峥一刀两断之意。是以如今凰羽门大多只知有风恨昔,而不知有凤姑其人。昨日陆元放起初听到郭昊提及凤姑二字之时,没能即刻想起此人就是自己平生一大对头,也是因此缘故。不过风恨昔是回山之后才有的称呼,杨峥理当不知,可陆元放心怀鬼胎,却不得不防,说道:“杨兄,我还有一件好事,须得征得你的允许。”
杨峥“哦”了一声,道:“陆先生何须客气,只要能救醒老夫弟媳,你于我杨家可谓恩义高隆,我正不知如何感激才好。不论什么金珠宝贝,但凡我杨家有的,一概任您取用。”陆元放看了郭昊一眼,摆手道:“杨兄误会了,我并非贪婪之人,并不想以大还丹换取什么。只是瞧郭昊这孩子至诚至孝,于我修真一道又颇有些缘分,是以寻思着想将他带回本门,教他有机会习得道家真法,日后也能仗着我凰羽门降魔大法斩妖除魔,为民去害,不失为一桩美事。只是此事目下还属我一厢所愿,尚不知杨兄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除了于红俏和郭昊早已知情以外,余人皆是吃了一惊,杨琳则是又嫉又恨。
杨峥深深吸了口气,他岂有不知凰羽门收徒严谨苛刻,不但资质禀赋俱为上上之选,德行亦不可分毫有亏,否则便想也不要想。就算妻子当年在时,也不是没有想过传授自己子孙入门道法,但由于门规格禁,也只认为第三代中杨云一人勉强够格,她本打算待杨云十岁之后便带他回山行入门之礼,谁承想中间夫妻两人出了争执,凤姑不告而别,杨云进入凰羽门的日子也就耽搁了下来。至亲之人尚且如此,凰羽门门规森严可见一斑,此时陆元放有此一说,对杨峥而言可谓是意外之喜,哪里会多作犹豫,冲口而出道:“陆先生乃当世高人,能得您引荐进入仙门,那是昊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报,杨峥岂会横加反对?自然是毫无异议。”陆元放道:“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可好?”杨峥点头道:“一切全凭先生帮忙做主。郭昊这孩子多年来一直怪病缠身,目下虽已痊愈,到了凰羽门后,还望陆先生多多照拂。”杨峥不是没有想到结发妻子凤姑,但一想她若知道郭昊身世来历的话,不横加为难就不错了,怎还能指望帮忙照顾。
陆元放啜了口茶水,欣然道:“如此甚好,杨兄尽管放心,我既然揽下此事,自然不会放任不理,定会常常关照他修行的。”转向郭昊,说道:“到了凰羽山上,若在修行上遇到什么不懂的事,不论难易,你都可来向我一问,我会一一指点你的。”说着微不可察的挤了下眼睛,郭昊此时一门心思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救母亲,其他的事浑不在意,只是木然点了点头。
杨峥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大是不悦,说道:“陆先生破例引你列入凰羽门,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还不快快过来磕头致谢。”郭昊不敢违逆,走到陆元放近前,规规矩矩的伏地一拜,恭恭敬敬的道:“多谢陆前辈成全,郭昊感激不尽。”说完不等陆元放让他起来,又自行退回原位。
杨峥亦已察觉他有些异常,似乎对陆元放所提之事并不热衷,却又不好当众多问,道:“昊儿这孩子能遇见先生,进而有缘在凰羽门修行,我杨氏一门上下俱感荣光,更是他本人的莫大机缘。请恕杨某冒昧,不知陆先生想为昊儿引荐的恩师是贵派哪一位高人?”陆元放怎会明言?略一踟蹰,道:“修炼之道虽然偏重资质天赋,但名师指点亦必不可少,若彼此间有不相贴合之处,搞不好会弄巧成拙,后果堪虞。各派之中因秉性不合,师徒反目成仇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杨峥身为武林人氏,生平最忌讳的便是欺师蔑祖,闻言瞠目道:“竟有这等事?”陆元放点了点头道:“郭昊性子稳重而不浮躁,并不适于和暴躁轻浮之人常在一处,是以陆某便打算寻一沉着矜持的师弟或师妹,悉心教导于他,将来他或能有所成就。只是究竟由谁来教导于他,我心下尚在斟酌之中。”说罢偷偷瞧了郭昊一眼,见他眉心微蹙,似乎揣着什么心事,并没在意自己在这边的胡编乱造,便不去理他。
杨峥心下一喜,道:“陆先生思虑这般周到,足见关爱之情,杨峥腆无以报,只能结草衔环,铭感五内。”话音刚落,阿福来报酒宴已然准备就绪,请各位入席,杨峥当先引路,领着众人去餐厅饮宴。
酒过三巡,杨峥心情大好,遂多饮了几杯。他微一沉吟,转向坐在身旁的陆元放,放低声音道:“陆先生从凰羽山远道而来,想来对贵派人物应当大都相识,杨某心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当讲不当讲。”陆元放白面微醺,似乎微有醉意,心中却清醒着呢,知道杨峥此番开口,应是要打听凤姑的事,他早想好了搪塞之语,自然不会拒绝,道:“凰羽门规矩虽多,却也不禁人欲,所谓故尺情深,不就是如此吗。杨兄与我一见如故,有什么心事尽管说就是,我陆某人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他语气,竟似是猜到自己心思,杨峥年岁虽长,也不禁脸色发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