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不修闻言,倒也不是十分惊讶,毕竟朝阳葬身火海,就算是有棺,也只能是一方衣冠冢,自然没有尸身。
还以为渠国能查探到什么呢……
公冶不修努努嘴,正欲言说,却被黑衣人一句话,呛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朝阳公主命苦,客死异乡也罢,堂堂皇后之墓,寒碜至极,尸首不见,甚至连衣冠冢都没有!”黑衣人愤然道。
“什么?”公冶不修大惊,顿觉此事颇为蹊跷,眉头凝重。
朝阳乃是云国的皇后,纵然尸骨无存,其墓中亦不该是空无一物的,此事当真是匪夷所思。
此时的公冶不修只觉眼前恍若被蒙上了一层纱布,令他看不真切,他从来没想过,也许他自始至终便被蒙在鼓里,一切皆是谎言,不是真相。
圣女宫内,青衣领着玉无心遍览了宫中的上上下下。虽说圣女宫建于山顶之上,然规模宏大,分外壮观!
“此处乃是桃榭苑,乃是圣女大人您居所之处,孤便在桃榭苑往东的淑清苑,倘若圣女有何不懂之处,尽管差人来唤一声便是,”青衣浅笑,其间更有万般柔情,令玉无心亦有些许面红耳赤,不知怎的,每每玉无心触及青衣双目,总会不自觉心中恍惚,连同神志都有些许不清醒了。
直勾勾目送青衣出了桃榭苑,玉无心方才将目光移了过来。而一旁的仙草早已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双手叉腰,打断了玉无心的思绪。
“坊间所言,当真不假,之前我在长公主府上,曾对她略有耳闻,此人相貌凡凡,却有着令人一见如故的本事,凡是见过她的,不论男女皆似是着了迷一般,如此看来,那青衣真真是颇有本事的,连圣女都迷惑了。”
玉无心一惊,未料那青衣竟有这等本事,迷惑不解:“当真如你所言,但倘若当真如此,你又为何看似毫不受影响?”
“相传北疆之人有异术,名曰催眠之术,能够操控旁人的心,令其做任何施术者要求做的事。而青衣乃是北疆人,是长公主的心腹,如此看来,催眠之术的说法倒是真的,”仙草面色一沉:“长公主接手圣女宫之前,曾有不少原本对圣女宫忠心耿耿之人,后来,她们大多为长公主所害,剩下的则皆是卧薪尝胆,在青衣麾下,寻常人更是难得见她们一面,我想,她们之中定然有人对当年之事略知一二。”
玉无心回到云国便是要查清当年之事,如今看来首要之务便是要从那些人入手,可淑清苑内虽看上去平静无奇,然其中皆是以奇门八卦阵为要设计的,极易令人失却方向。
“此事不可轻举妄动,也唯有静候时机了,”仙草面露无奈之色,轻叹道。
玉无心深知仙草言之有理,自己回到云国,不仅入主圣女宫,还夺走了十万兵权,如此看来,公冶丽与汉良明面儿不说,实则早就于暗地里要对付于她,如此唯有易守,不得强攻。
是夜,长公主府内安然宁静,然表面如此,实质却是风起云涌之状。
房内,公冶丽早就在侍女的巧手下卸了妆容和发饰,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眉宇间略显沧桑,她怔怔地盯着铜镜中已然有了老态的自己,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玉无心那丫头不会回来了,未料造物弄人……渠国几次三番坏我们的好事,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就此罢休!”公冶丽尽是不甘,道。
一双满是老茧的手缓缓放于公冶丽肩上,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在渠国十几年,不过是除掉了一个苏云霆罢了,这般看来,不足挂齿,让青衣对付她便是了。丽儿,你莫要焦躁,身子要紧。”
一番话来,公冶丽面上仍未有缓色,心中亦对那十万大军的兵权耿耿于怀:“那可是整整十万大军,少了他们,你我有多少心血算作白费!”
话音刚落,却见一侍卫敲门入内,半跪于地。
“属下拜见长公主,大将军,方才从宫内传来消息,说是皇上诞辰那日的舞姬女子并未被处死,而是被秘密关押进了大牢,皇上利用那女子竟引出了另一名渠国人,那人声称来云国的目的乃是……”言至此处,那侍卫突然犹豫起来,似是在思忖究竟要不要开口。
汉良双眉一蹙,道:“有何事尽管说。”
那侍卫方才放下心来,赶忙道:“乃是奔着查探朝阳皇后一事来的。”
话毕,却见公冶丽面色陡然变得可怖,继而拍案而起,嗓音发颤:“朝阳……那贱人死了十几年了竟还是不安生!”
汉良亦有慌色,喃喃道:“此事办得干净利落,当年连老皇帝都隐瞒了过去,如今已然过去十几年之久,渠国当初不查,如今又在背后动作,实在是匪夷所思。”
“皇上可有何反应?”公冶丽问道。
“回禀长公主,皇上似有重查朝阳皇后之死的意思。”
公冶丽闻言,更为气恼:“本公主饶是不想也知道他会如此,当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明明是明贵妃的儿子,也不知是受了朝阳哪门子狐媚功夫,竟与皇兄一般,处处向着那贱人。之前皇兄在世时,他便三番五次请求查验朝阳之死,如今有了渠国的耳旁风,依着他那不修边幅的性子,还不誓要将整个黎城翻个底朝天?倘若……倘若真查到你我身上,那便全完了。”
说完,公冶丽面露颓然之相,瘫坐一旁。
汉良见公冶丽这般,不禁有些心疼,宽慰道:“事到如今,绝非没了法子,朝阳皇后死因事小,皇上安危事大。这渠云二国之战,仅仅缺了一味药引罢了,既然二者皆不愿做这领头羊,那我们倒不如推他们一把。况且如今渠国这般猖狂,也是兵刃相向之时了。待我将渠国拿下,立下大功,黎城自然还是你我呼风唤雨,许是过不了多久,这云国便是你我的天下了。”
公冶丽闻言,转而笑着伸手轻抚汉良黝黑的脸:“汉良,我就知我并未看错人,既然你已然有了想法,此事便全由你安排吧,我倒要等着,同你共分天下的一日。”
“丽儿……”汉良呢喃,将公冶丽轻轻拥入怀中。
御书房内,公冶不修冲着书卷有些发愣,那渠人所言无不像利锥一样深深扎进他的心里。当年的那场大火带走了太多,还是年幼少年的他便对那事颇为在意,毕竟宫苑深深,也唯有朝阳,这个没有丝毫血缘的女子能许他一方安宁之地。
十几年来,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母妃害死了朝阳,然而如今看来,一切竟是这般难以令人琢磨。朝阳皇后去世后,陵墓设于陵城西郊,一切从简亦是照着朝阳生前遗志安排。后来,先皇驾崩,因要厚葬于皇陵,并未与朝阳合葬,反倒是公冶不修的母妃明贵妃得以与先皇同葬。
因着此事,公冶不修每每想起,无不为朝阳唏嘘不已,然在如今看来,这一切皆有可能是一桩阴谋。想至此处,公冶不修有些犹豫了,他一直以来做梦皆想查明真相,为朝阳报仇,然如今,他却有些惧怕了。
十几年前,先皇独宠明贵妃之子,便是公冶不修。后来朝阳入宫,先皇便时时伴在美人左右,至于后来,宫中盛传朝阳身怀龙种。就在将要普天同庆之时,朝阳皇后的宫中却突发大火,母子丧生。
公冶不修怕朝阳之死同自己有关,怕当年母妃为了他能够顺利登上皇位而对朝阳皇后及那刚出生的无辜婴孩下手,怕自己亦是杀害朝阳的凶手。
想着,公冶不修顿感疲惫,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鼻梁两侧,目光触及略有昏黄的烛光,道:“阿福。”
阿福乃是公冶不修在御书房的贴身太监,然公冶不修在御书房静读之时,不喜有人随侍,于是阿福平日里便候在御书房门前,供公冶不修驱使。
喊了几声,门外仍旧未有一丁点儿动静,公冶不修按捺不住性子,起身正欲出门查看。只见房门被猛然打开,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直冲公冶不修的心口处刺来。
虽然来者汹汹,可公冶不修身手也不赖。但见公冶不修微微侧转身子,便轻而易举躲了过去。随着门被大开,一黑衣人飞身而入,看似毫不罢休,继续出招,且招招心狠手辣,定是要置公冶不修于死地。
公冶不修以守为要,几番下来,很快就寻到那人的破绽之处,趁机自袖中取出银针。一瞬,银针四散飞过,皆直直插入了黑衣人身上的经脉之中。
“皇上恕罪,属下等救驾来迟。”
黑衣人应声倒地之时,却见几个御卫慌慌张张赶来,抱拳跪在地上。
“无碍,”公冶不修微微摇头,挥手道:“将其带下去,严刑拷打,务必要问出他究竟是何人指使!”
黑衣人被带下去后,公冶不修细细打量着御书房内,不禁想起方才的打斗,突然觉得有何不对劲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