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仙草一路相伴,在离开边境城三日后,玉无心便于云国都城黎城落了脚。黎城位于云国往南,是个山水相绕的好地方,百姓安居乐业,表面上自是一派祥和之景,然而,此仅仅是表象罢了。
圣女回国乃是头等大事,只是碍于如今云国都城之内,长公主和常胜将军手握大权,于玉无心而言,稍有差池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因此,她们须得小心为之,单单靠着自己的能力入宫面圣,入主圣女宫恐怕是难上加难,倘若借助旁人之力,兴许就容易的多了。
二人入城,仙草暂且将玉无心安置在了客栈之中,尔后便趁着夜色正浓,潜入了长公主府上。王府行刺之事败露,仙草无论如何都要给公冶丽一个说法,而她一直深受公冶丽的信任,只要是说法合理,想必她会心甘情愿接受的。
仙草着了一袭夜行衣,使出一身绝妙的轻功,刚飞身下墙,便被妙手抓到,一把将其拽至一旁。
“仙草,你究竟去往何处了,可有受伤?边境城一事已然败露,长公主已命大军返回云国,此事非同小可,你切莫随意声张,”妙手神色略显慌张,上下打量着仙草,这才想起之前公冶丽吩咐仙草刺杀玉无心的事:“圣女一事办得如何了?”
闻言,仙草原本还不知该如何解释玉无心一事,既然长公主在边境城的小动作已然为皇上知晓,那便好说了。
仙草目中带有一丝安慰,看向妙手:“师傅,今夜我前来正是要同长公主禀明此事,其中要害颇深,还是容我亲自同长公主言明吧。”
“也好,”妙手虽微微颔首,然还是不放心仙草,便添了一言:“为师带你前去。”话毕,便赶在前方引路。
仙草默言,怔怔地看着妙手略显单薄的背影,神情复杂。
因着担惊受怕公冶不修会拿边境城一事对付她,公冶丽一夜未能合眼,干脆彻夜掌灯,于书房之中誊写起了佛经,以求得凝神静气。但就算身处险境,身为云国长公主的她却还是一副颇有威严仪容之相。
不多时,在经得公冶丽点头之后,妙手带着仙草入了房中。
“妙手,你且退下吧,”公冶丽直直地瞪向仙草,甩手冲妙手言说。
妙手犹豫,却也唯有提心吊胆地退了下去。
“就算你不说,本公主也能猜到几分,可是那玉无心还好端端活着?”公冶丽阴阳怪气道。
“长公主英明。”
“不止如此,你竟还将那死丫头带来了云国!”公冶丽见状,大怒,将手边的经书猛然掷于地上,厉声道。
仙草赶忙跪倒在地:“长公主息怒,属下这番也是三番思虑后为之,还望长公主给属下一个解释的机会!”
房外的妙手久久不肯离去,闻之,一颗心似是癫狂般猛烈跳动,一只手轻轻放于门上,屏气凝神。
“说,”公冶丽略作思忖,道。
“长公主有所不知,渠国奇才梁言早就看出我是有意接近玉无心,因此一早便设法防着我,那夜虽说有高手相助,岂料仍奈何不了他们,尤其是那小子,武功造诣极高,其官职便是渠国皇上身边钦定的侍卫长,如此看来名不虚传,”仙草说着,面露胆怯之色:“他们二人联手,将那几名高手轻易制服,属下急中生智,未免玉无心揣测此乃长公主指使,便有意同她交好。不料,竟当真博得了她的信任。”
公冶丽瞅了仙草一眼,道:“即是如此,你大可寻个机会再下手便是,如何偏生要将她带到云国来,本公主好不容易才夺得了圣女宫,如今是要拱手还给她不成?”
“属下之前亦是如此打算,但在动手之际,竟得知边境城事败,想来留着玉无心恐还是有些好处的,”仙草灵动的眸子里闪着一丝狡黠的光。
“何出此言?”公冶丽疑惑道。
仙草不慌不忙,俏丽的面容之上带有几分洒脱:“如今边境城一事皇上已然知晓,届时恐怕皇上会对长公主有颇多误会 于长公主您还是常胜将军,皆不是桩好事。既然皇上已然怀疑长公主您的忠心,长公主何不趁此将玉无心引荐给皇上?况且,当年下旨要处死玉藻儿的可不是长公主您,而是先皇,只要长公主您适当地添油加醋一番,倒也不怕她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公冶丽恍然大悟,将玉无心引荐给皇上真真足以令她与汉良逃过此劫,届时便可以营救圣女之名解释边境城的一切。如此一来,皇上也唯有信以为真,不再追究。可这般无异于是让她将圣女宫拱手还给玉无心,公冶丽自然不甘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长公主您定要三思啊,”仙草唇角微扬,担忧地看向公冶丽。
之间公冶丽沉吟片刻,倏忽间,死死盯向仙草,竟将其吓了一跳。
“仙草,本公主当真没有看看错你,你自小便机灵,于此事,更是让本公主刮目相看,看来将你安排在玉无心身边是个绝妙之计。圣女宫名存实亡,虽说是由本公主只手遮天,皇上却仍然不肯将圣女宫的那部分兵权交出来,如今既然有圣女在,兵权乃是必然,只要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还没有本公主没有法子得到的,”公冶丽面容阴冷:“仙草,你且将她带进长公主府来,明日,本公主便要带着她入宫面见皇上了。”
公冶丽莞尔一笑,玉无心不仅是她的免死金牌,还将成为她夺得兵权的关键棋子,这般重要的女子,她是万万不肯浪费的。
“遵命。”
仙草道,虽面上神色淡然,心中却依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生怕公冶丽偏就不肯入她这口瓮。如此看来算是她多虑,不过,这只是开始罢了,今后的路怕是要艰难万分,且稍一不留神,便要粉身碎骨。
可这些对仙草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长公主府乃是云国皇宫之外最为雄伟壮观的府邸,舞榭楼台,亭阁山水,一应俱全。
仙草在前,玉无心在后,二人一前一后步入其中。紧接着,便有府内穿着锦衣华服的下人垂着脑袋,恭恭敬敬上前,直冲着二人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圣女大人,长公主已然于大堂之内等候圣女大人多时了,”只见为首有一俊俏女子款款上前,举止颇为大方有度,一眼便知是府中的大丫鬟。
玉无心与仙草相视一顾,继而颔首道:“有劳了。”
穿过曲径通幽之地,暗红色的房檐才稍许露出真颜,几人步入大堂之中,只见大堂之内皆是青幔环绕,轻烟蔓延,愣是像极了险境一般。
如此堂皇之地,恐怕于云国中除了皇宫,也唯有长公主府上能这般了吧。
玉无心暗暗道。
“长公主到。”
一声嘹亮的通报声传来,玉无心抬起眸子,但见自屏风之后,有一身着暗红色拖地襦裙的女子款款行来,发饰琳琅作响,十分耀目。妆容虽说略显老态,却是极为妖艳,一双凤目炯炯有神,竟是丝毫未有上一辈人的沧桑之感,尽是狡黠之色,恍若能看透人心一般。
仙草见状,忙上前,俯身道:“长公主,圣女大人带到。”
话音刚落,却见公冶丽双目猛然红了,忙行至玉无心面前,一只手缓缓抬起,方要触及玉无心的面颊,却又突然避了过去,心绪似是十分激动。
“无心,你真真是长大了,”公冶丽腔调哽咽,痴痴地看着玉无心:“实不相瞒,当年本公主与你的娘亲同姊妹,只是万万没想到……后来竟发生了那种事,皇兄他也是太过把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当回事,若非如此,你娘总也不至于死得那般凄凉。”
说罢,公冶丽眼圈更红。
虽说玉藻儿之事乃是玉无心的痛处,但她总不至于仅凭公冶丽的一句之言而失了理智。云国圣女私通乃是规矩,可莫不是有公冶丽处处相逼,执意将此事泄露出去,玉藻儿生女之事总也不至于传到先皇的耳朵里。而方才公冶丽几句,愣是生生撇得一干二净。
“长公主言重了,圣女乃是云国之象征,百姓之所信,况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娘死得其所,”玉无心定了定神,道。
公冶丽一愣,未曾想到玉无心会有这般觉悟,不由得心生讶异。她原本想借此拉拢玉无心,岂料玉无心全然不入她的圈套,这令她着实有些担忧,然事到如今,隐瞒边境城一事要重要的多。
“无心,你能有如此想法,想必皇上定会倍感欣慰,今日不早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倒不如待明日,便由本公主亲自将你带进宫去,也算是给皇上一个惊喜,如何?”公冶丽双眸一眯,道。
玉无心颔首,冲公冶丽行了一礼:“多谢长公主,不过,无心还有一事相求,还望长公主能够成全无心。”
“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