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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帐寒

几杯下肚的梁言,原本还等着玉无心失去意识,怎料自己却先行有了灼热之感。他眼前有些许模糊,尽管努力坚持也是白忙一场。因为玉无心早就将他下药一事看得清楚,早就将蒙汗药悄然逼出体内,继而趁其不备,在梁言的酒中下了迷幻之药。

瞧着梁言忍不住扯着衣物,却还尽力保持清醒,玉无心淡然一笑。

“梁言,我喜欢你。”

“呵,还是那句话,你倒是懒得连变都不变,你骗我,骗得好惨......”梁言意识早已因迷幻药而模糊不清,喃喃道。

玉无心将手轻然抚上他的脸,梁言顿觉一阵凉意,贪恋般闭上双目。

“梁言,我没骗你,这次喜欢你的,不是苏沉央,是玉无心。”

“玉无心,我恨你。”

梁言厉声道,却将她猛然拥入怀中,生怕一个不留神,玉无心便伺机逃走一般。

只觉肩上渐渐潮湿,玉无心怔然,心中不由欢喜,哭,说明动了情。

然而,爱之切,恨愈深。

“梁言,你倔强如此,看来日后你我二人定要于沙场上见面了,”玉无心将梁言搀扶于榻上,将人皮面具缓缓揭下:“可是,我怎舍得?令你为难……”

模糊中,梁言看到身边乃是一绝色美人,虽知是玉无心,却也情难自已,一把将其拽至怀中。

“为何骗我......”

“对不起。”

带有些许恨意的吻倾袭而来,玉无心肩膀剧烈颤动着,却仍旧接受了这一切,继而以更为用情回以面前不知该爱还是该恨之人。

悄然入夜,清冷月光由窗洒入房内,亦不知何处突然传来箫声相伴,显得更为凄苦。

而轻纱幔帐之内,俨然是鸳鸯帐暖之状,却隐隐透着一股迸发出的抑郁不平的凉意。

西宫宫苑之内,北风穿窗而过,公冶百音不由裹紧了身上的赤色斗篷,如此肃杀之气倒令她颇为意外,分明还不是这般凉爽的时候,却仿佛一夜之间入了冬季,防不胜防。

少顷,她将案上的描画地栩栩如生,恍若真人的画卷交给身旁之人,而那人正是云国三大高手之一的妙手。他面戴黑纱,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所到之处皆带有尸腐之味。尽管如此,妙手却是三人中行事最为妥帖者,因此公冶百音凡有要事,也皆差遣他去做。

妙手见到画上之人,啧啧称奇:“郡主画技高超,只在昆仑山见过公西镜一面,便画得这般相像!只是,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切记,你定要将此画亲自交到九王爷手中,”公冶百音微抬眸子,面上更是杀意重重:“本郡主费尽心机,都没能令鼎御杀了公西镜,想必九王爷这个节骨眼儿上同我寻求公西镜的画像,亦有他的法子。既然走到如今这一步,死马便当活马医吧。”

妙手稍有迟疑,问道:“郡主,那鼎盛终究是渠国的王爷,您当真相信他?”

“呵,他不仅是渠国的九王爷,还是一个想做皇帝的九王爷,本郡主最信任有贪欲之人,”公冶百音轻笑:“只要给他想要的,这种人便会想方设法鼎力相助。”

“郡主英明!”

追痕于问君楼上,一曲萧音作罢,双目放空般望向泛着凄凉晕色的月光。

公主,属下该死,终究还是没能护心儿周全,没成想心儿倔强起来,性子倒是比公主还烈......

追痕惨笑几分,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倏忽听闻有马蹄声疾驰而过。

他定睛一看,不禁微怔。那人他自然识得,乃是云国三大高手之一的妙手,此人是名副其实的“妙手”,不过不是用来救人的,而是用来下毒害人的。如今已是夜半三更,妙手还只身出城,想必定有要事。

追痕犹豫片刻,突然起身。

他躲了这么多年,早就厌倦了,他倒要看看,妙手此番又是有何计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痕便离开此处,使出一身绝妙的轻功追寻妙手的踪迹而去。

然而,妙手终究是高手,虽犹善用毒,一双耳朵亦是异于常人。原是当初他混出一味奇毒,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来试毒,情急之下,他便将这毒下在了自己身上。在失聪了一月有余之后,他的耳朵便灵敏异常,哪怕再细微的声音亦能轻易捕捉。

因着,在他还未出城时,便留意到有人在暗中跟踪他。妙手灵机一动,策马进入一片竹林,想借机引那追踪之人现身。

竹林密布,主要进入其中,便会有意无意中触及竹叶,沙沙作响。纵使追痕轻功再是了得,亦难以幸免。

四周死寂一片,追痕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追下去,而就是这片刻的犹豫,竟给了妙手可乘之机,顷刻消失在追痕目光所及之处。

见周遭早已没有了妙手的下落,追痕心中一紧,双脚悄然落地,细细留意着一棵棵恍若鬼影的竹身。

突然,只觉身后一寒,追痕回首,却见寒风凛冽,身后并无旁人。但他分明觉察到方才有人立于他的身后,不可能会是错觉。而那人十有八九便是妙手,以他的能力,说不定早就对跟踪有所察觉。

“追痕,当真是你?”

听闻项上传来一阵略带惊喜之声,追痕赶忙躲闪至一旁,愣是令妙手扑了个空,趔趄几步,半跪于地。

追痕顿觉一阵尸腐之味扑鼻而来,轻皱眉头,便知是妙手本人没错了。

“追痕,你失踪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现身了,”妙手笑道,不禁上前几步,半疯半癫:“你可知晓我们三人找你找得好苦啊!”

追痕冷哼一声:“想必你们是没想到我至今还活地好好的吧!”

“追痕,咱们也算是各为其主罢了,当年之事就算过去了,你回来吧,云国四大高手没了你,如今只能在江湖上自称三大高手了,”妙手劝说道。

闻言,追痕却面有愠色,厉声道:“你们三人可做出那等卖主求荣之事,我却做不到,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世间早已没有了四大高手!而对于当年之事,无论如何,我终有一日会为公主报仇!”

妙手一愣,继而狂笑起来,似是看笑话般指着追痕:“追痕,你真是糊涂,就算你能为公主报仇又如何?就连先皇都无动于衷,你一个下人,又能怎样?我知道你爱慕公主,可公主又何曾正眼瞧过你!”

追痕大怒,运起内力便要向着妙手打去。妙手早已有所准备,事先将毒涂在了衣物之上,只要追痕运功触碰他一毫,那毒便会瞬间自掌心而入,麻痹追痕全身。

果然,只见妙手还未中招,追痕便变了脸色,四肢无力般重重跌倒在地上。

妙手见状,不胜唏嘘:“追痕,这么多年没见,你弱了。”

追痕只觉头晕脑胀,却仍奋力保留一丝意识,怒目瞪向妙手,似是拼尽全力挤出几个字:“要杀要剐,随,随你。”

妙手大笑,端详着追痕,伸手将追痕脸上的黑色蒙面扯下,继而眼中冒出嫉恨之火。他炼毒多年,早已面目全非,这才以黑色面纱示人。而追痕功夫在他之上,却又是英俊之相,纵使几十年过去了,沧桑于他脸上并未留下过多的痕迹。

“想死,没那么容易!”妙手恶狠狠道:“当年公主在这世上留有一子,可先皇费尽心思都未能寻到其下落,想必,是被你带走了吧。斩草除根可是我们兄弟四人于江湖上的规矩,你辛辛苦苦护了那孩子那么久,不如放下,让我们三人送他去见公主,令他们母子团聚,岂不更好?而且,我要让你亲眼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感觉,嘶......想想就令我兴奋。”

妙手之言,犹如利刃,于追痕的心上留下道道血痕。

是我无能,救不了你,公主......

追痕眼角潮湿,却眼前猛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翌日,梁言自榻上款款醒来,却已不见了昨日良人。昨夜的一幕幕,犹如破碎的镜面,浮现在梁言眼前。

他痛骂自己,继而用力捶打着胸口,可胸口之中却还是像塞了满满的棉花,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堵在那儿,令他痛不欲生。

他以为他喜欢的自始至终是那个看似无拘无束的傻丫头,然而,纵使她换了个名字——玉无心,于他而言,却还是那般心绪,未有丝毫不同。这时,他才明白过来,不论是苏沉央还是玉无心,他都已将心交付出去,再也无法讨要回来了。

可他,还是伤害了她。

梁言轻触榻上那抹腥红,泣不成声。

而玉无心并未离去,只藏匿于某处,痴痴看着榻上之人。从她认识他始,从未见过他这般,那阵阵声嘶力竭,竟令她动容,蓦地,眼角亦渗出几滴泪来。

再也看不下去,玉无心几步,灵巧地翻上房顶。她知晓追痕会在上面等她,可待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顶时,炎日骤然升起,刺痛了玉无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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