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渐渐散去,只有赌坊和妓院里还不时传来嬉笑怒骂的声音。一条黑影从客栈二楼飘落下来,落地时悄无声息。随即,黑影挥了下手臂,便见又一个黑影轻盈地落下,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贴墙而行,顷刻间来到大门口,纵身一跃,翻墙而出。原来,那两道黑影正是静恬和黄飞扬。
黄飞扬与静恬高纵低跃,飞檐走壁,逶迤而行。一柱香的工夫,二人来到一座深宅大院前,门前蹲着两尊大石狮子,张开舞爪威猛逼真,四五个手势单刀、身手矫健的青年壮丁,挺立于大门两侧。二人稍停片刻,左右打量一番,比划个手势,翻上夹道的墙壁,三五个纵落,越过几排厢房,已藏身至游廊旁花丛之中。待一队巡夜者经过,二人跳进栏内,轻轻一纵,已经用金蛇盘竹功游到了柱子上端,手脚并用翻身坐于大梁之上。二人相视一笑,虽然不能说厅上的一切尽收眼底,却也窥得个大概了。
只见宽阔的正厅中生着一盆火,火焰跳动,烟火升腾。两列或坐或站着行行色色的江湖中人,面貌各异高低不同。厅上正上方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方面长髯的老者,浓黑的长眉宽阔的身板,跳动的火焰映得他的脸庞忽红忽暗。老者身后侧,肃立着四五个魁梧的汉子,还有三个少女。黄飞扬于梁上看到这些人,她自然知道那个翠衫圆脸体格丰腴的少女,就是今天偶遇的叫杨丹盈的女子,还有她的三师兄,外号叫做“翻江倒海”江无垠的莽撞汉子。与静恬相视一笑,双手抱臂,淡淡地看着下面坐着站着的人。
这时坐在右手边第二张桌上的一个人,站起身,向坐在太师椅上的老者抱拳行礼,用四川话道:“晚辈奉家师之命,拜见药王老前辈,家师再三叮嘱弟子致意于前辈座前。家师道:请前辈看在武林一脉的份上,请务必出面主持义。’”坐在上面的,便是武林人称“药王神算子”的杨毅芝。杨毅芝点头一笑,伸手示意他坐下。江无垠道:“刘兄弟请坐下说,家师自会做主。听闻刘兄说,峨眉派的慧逸师太出剑伤了白掌门的家小。慧逸师太乃是享誉盛名的武学前辈,整个武林莫不尊敬有加,怎么会使此卑鄙小人的伎俩呢?”
姓刘的四川汉子重新坐下,愤恨地道:“慧逸师太的紫血宝剑,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是别人模仿不来的神兵利器了。这紫血宝剑伤人之后是什么样,我想也无需晚辈在此赘述了。何况连慧逸师太也亲口承认的确是她的宝剑所伤,难道还能有假?可是师太又失口否认是她下的手,并恳请三月之期,必定查明真相。家师说,三月之期马上就到了,可是慧逸师太自从离开峨眉山,侠踪飘忽不定,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决定烦请杨老前辈主持正义。”杨毅芝拈须微笑道:“以老夫所见,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也尚未可知。至于慧逸师太,想是亲自追查真相去了,以师太在江湖上的地位,既然许了三月之期,必定不会食言。”杨毅芝言罢,对面一个山东口音的中年汉子笑道:“白掌门家小不过是轻伤而已,紫血宝剑之伤到时也自会痊愈。眼下药王杨先生有一桩大事,颇为棘手,要大家聚在这里共同商议,你能不能分个轻重缓急?”说话的粗旷汉子,正是山东沂州府五虎寨的第二只老虎,人送外号“双斧门神”左守义。兄弟五人,入道以来,改名“仁义礼智信”。
坐在左侧第三桌的老者忽然站起身来,赫然便是“旋空腿”司徒平北寨主。他仰头一阵长笑,声若洪钟,笑罢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杨毅芝的脸上,道:“杨兄,兄弟此来原是为小徒之伤,不知哪里得罪了您的高徒邱二爷,竟然下此重手。老夫此来,一是向‘丧心病狂’邱无夜邱二侠请罪,二是请邱二爷看在老夫的薄面上,救劣徒一命才好。”说罢,脸上一阵冷笑,全无请罪之意,倒是一派兴师问罪的阵势。尤其是“向‘丧心病狂’邱无夜邱二侠请罪”这几个字,说得声高劲足,在场的人耳内一阵轰鸣,不禁头晕目眩。
江无垠正要开口,杨毅芝站起抱拳道:“司徒寨主言重了,老夫与小徒如何敢当?不瞒司徒寨主,小徒如今身体不适,不能出来见驾,请寨主海涵。至于我们之间的误会,我定会给寨主一个答复的。”司徒平北身后的诸位弟子,虽说不敢放肆地骂出声来,却也是轻声暗骂这对师徒厚颜无耻,脸上的不满之情此起彼伏。司徒平北愤恨的脸上跳动着火焰,眼中闪着精光,道:“是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好,那都是日后之事。老夫斗胆敢问药王一声,小徒重伤于令徒手下,到底是哪里开罪了邱二爷,万望邱二爷当场说过明白。即便是劣徒学艺不精,一命呜呼,也得让他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不能做个屈死鬼!”司徒平北背后的弟子高声附和着,都叫着“邱无夜”的名字,一致让邱无夜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