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迷迷糊糊回屋,我盯着刚才那团离去的黑气,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想了一阵却没想起来,就此作罢。
此人前来,无非是想挑拨我和柳承的关系,同时想到了那个把我敲晕的人,那人让我知道过去的事情,而柳承又不想让我知道,显然是想让我知道过去的一些辛秘,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那就是挑拨我和柳承的关系。
不过他也太小瞧我和柳承了,我和柳承之间的关系,又岂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我和陈莹莹将要回屋时,楼下又有熟人前来,是提刑司的人,为首的是郑钧,郑钧身后跟着的是化作神魂状态的刘轩,郑钧是我老师,不能怠慢,忙下楼去迎接。
“见过老师。”我对郑钧拱手行礼。
郑钧见我醒了,乐呵呵笑了笑,“你终于醒了。”
我恩了声,再看向刘轩,对刘轩点头示意,刘轩而后对我行礼,“郑老先生将你们为我做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刘轩在此谢过大恩。”
“你不是客套人,就不用客气了。”我说。
我和刘轩仅说了这几句话,郑钧就让刘轩先回屋去,等刘轩离去,郑钧对我说道,“有时间吗?跟我出去走走。”
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说,我点头应好,并让陈莹莹也回了屋子,我和郑钧二人离开潇湘馆,在潇湘馆外漫无目的走动了起来,先是聊了些无聊话题。
等到一个无人地方,郑钧坐下对我说道,“你师父自从来了丰都就有些异常,你发现了吗?”
我点点头,“发现了,他怎么了?”
郑钧说,“你师父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但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他也曾做过错事。你师父到了丰都之所以异常,你们或许不知道原因,但我却猜到了几分,这是他的一个心结,一个他回避了两千年的心结。”
郑钧叫我出来,应该就是说这件事情,忙坐正身子说,“能告诉我吗。”
郑钧恩了声,“叫你出来就是准备告诉你这件事情,丰都城的事情没有你师父处理不好,有人在利用你师父这个心结扰乱他的心思,一旦你师父畏手畏脚,丰都城大难将无人可解,来敌很了解你师父,处处以你师父软肋制他,我也是不想看见丰都大乱,才告诉你这些事情,你是他的徒弟,是他最亲密的人,一定要想办法破解了他的心结,或许用心魔更贴切一些。”
我依旧点头,“我尽力。”
郑钧这才说道,“你师父之所以成为北阴大帝,当年有一个人的功劳不容忽视,那就是他的师兄。但是后世却从未有任何关于他师兄的记载,能做到将一个人彻底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抹除的人,只有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的师兄成就了他,他却让他师兄在这历史河流中彻底消失,这其中原因令人唏嘘……”
我怔怔看着郑钧,“既然他师兄存在过的痕迹已经完全被抹除了,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郑钧笑了笑,“能抹除史书记载,却挡不住悠悠众口,有些故事始终会被流传下来,我也是曾偶遇一山人,他告诉我的。”
“他为什么要抹除他师兄存在过的痕迹?”我问。
郑钧叹了口气,满是哀婉说道,“纵观华夏历史,古来帝王建功立业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功臣!刘邦如此,朱元璋如此,赵匡胤也是如此,你师父也不例外。当年你师父麾下有九幽将军,还有他的师兄,这几个人帮他一统阴司,阴司成型后,他成功升任北阴大帝,但那个时候阴司兵权全在九幽将军手中,而阴司名望最高的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师兄。”
我已经猜到了后面的事情。
郑钧紧接着说,“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是古来惯例。太平年代不容许有战将存在,九幽将军分别把控阴司兵权,这九人更信服的不是北阴大帝,而是他的师兄,若是长此下去,九幽将军必生叛乱,但若是要收回兵权,九幽将军必定不会答应,所以你师父敲山震虎,对他的师兄下手了。”
我听着直皱眉头,“这不可能,他不可能会对他师兄动手的。”
“事实就是如此,北阴大帝上任后第三个月,一日深夜召见了他的师兄,两人觥筹交错,次日他师兄就被斩首。他师兄被斩首后,北阴大帝又分别召见了九幽将军,说是饮酒谈心,但九幽将军已然知道饮酒过后就是死亡,所以来拜见北阴大帝时,全都主动交出了兵符,如此一来,阴司才维持了数千年的稳定。”郑钧说着满是叹惜,“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但北阴大帝当年做的是对的,当时形势让他不得不这么做,用他师兄一个人的命,换了全阴司将帅的性命,还换取了阴司数千年的稳定。北阴大帝杀了他师兄后,一直过不了那个坎,所以才命所有史官将他师兄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消除了,这也是现在为什么没有半点他师兄记载的原因。”
我一直在发愣,怔怔说道,“我记得此前我认您做老师的时候,您跟我提了一个当时看起来毫不相干的要求,让我许诺功成名就之后不杀功臣,也是因为我师父吗?”
郑钧点头,“对,我不懂治国之道,但我却知道,你若是功成名就后,世人最信服的绝对不是你,而是你师父。如果你想长治久安,那么就必须得杀掉你师父,无异于当年的事情再重演一遍,那样的事情不应该再发生了,你要另谋他路,否则你师父回避了两千年的心魔,今后也会在你身上上演。”
我听得浑浑噩噩的,却怎么也想不透,他师兄当年明明没有跟他争位的想法,为什么还要杀掉他师兄?
不过再一想,要是世人信服他师兄,不信服他,他作为北阴大帝,无法调动下面的人,阴司是不可能稳定太久的,这样一来,他师兄的死就是必然的。
只是我想不通,他是怎么狠下心的。
“关于当年的事情,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我问郑钧。
郑钧道,“这件事情我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没有告诉你的必要,现在有人刻意用这件事情来对付你师父,我不得不告诉你,若是你师父一直纠结于他师兄的死,必堕魔道。你是他的徒弟,让你知道真相,不是让你恨他,你要明白当时那个形势下,只有杀了他的师兄才是唯一的办法。你是现在唯一可以将他从这心魔中拉出来的人了,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恩了声,“我明白。”起身浑噩往潇湘馆走,走了一截儿后回头看着郑钧,“若是我功成名就,绝不杀一个功臣!”
郑钧也起身拄着拐杖回屋,途中对我说道,“化解你师父的心魔,需要讲究对的方法,你得让他明白,他师兄并不恨他,也让他明白,当时他做的是对的。”
“我尽力。”我道。
一路回潇湘馆,再次回到这两只狐狸的神龛前,站了会儿后说道,“你们当年是恨你们师父多一些,还是恨北阴大帝多一些?”
神龛不会回话,依旧是冷冰冰的神像。
我用当年的孙清经历了一番人生,把她们当成工具。而柳承功成名就后收回了她们的兵权,还杀了她们的师父。这对师兄弟,应该都是她们痛恨的人吧。
“不对……刚才听人说,你们是被敌军抓住斩首的,所以你们死的时候,你们的师父还没被杀,还好,不然得多恨一个。”我苦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