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春明怔住,不知道姚青禾需要他的什么帮助。他觉得大壮媳妇是个赛过男人的女子。哪个女人能为了家人生活会冒着生命危险进山?上次猎来两头野猪,这次又采来许多草药,两次赚的钱等于他们整个村子半年的总收入。
“大壮媳妇,你说吧,我能帮的一定不含糊。”澹春明是个讲义气的红脸汉子,但凡求他办事,他宁愿难为自己也不会拒绝。
姚青禾不经意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这次他怎么没有纠正人家必须称呼新名字?
澹暠嵃反而跑去澹木石旁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见澹木石脸色犹豫下,又豁然开朗,笑着摸摸傻儿子的头。
“大壮媳妇,你……”
发现姚青禾的视线在追逐澹暠嵃,原本要问的话被澹春明吞回去。他突然觉得村子里讹传的风言风语根本不足以相信,傻大壮娶来的媳妇根本不在乎澹家的一房一田,而是真正想要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姚青禾莞尔浅笑,回头看向澹春明,“春明大伯,等回家后我让相公拿三十两银子给你。”
“不不不,这牛本来就老了,我……我不用你们赔。”澹春明吓得连连摆手。虽然老牛累死了他很心痛,但也不会要挟澹家赔钱,毕竟这老牛已是残年病躯,活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姚青禾虽看不透老牛的命寿,却也知道澹春明不会是趁机敲诈的贪婪之人。她扭头看看瘫在地上的老牛尸首,说:“春明大伯,今日为我们的事情累死老牛,我和相公一会儿把老牛埋了。至于那三十两银子,其实是想请你买两头牛和一些玉米种子。”
“买两头牛,大壮媳妇,你家只有十亩地,一头牛便好。”澹春明实在不想让姚青禾浪费钱财,尤其……
姚青禾笑笑,“一头牛是我送给春明大伯的,算是谢礼。”
“这怎么行?”澹春明吓得摆忙摆手。耕牛最贵,一头健牛要十五到二十两银子,那是他们一家人全年的收入。而姚青禾毫不顾忌的开口送牛,真真是折煞他了。
姚青禾不再说什么,只要两头牛买回来,她只牵一头回家,澹春明也办法。
“相公,我们把老牛埋了吧。”
“好。”
澹暠嵃走过来,后面澹木石也抽着烟袋锅子走来澹春明身边。见澹春明仍有顾虑,他笑笑说:“我家儿媳妇是个有主意的人,她若想做什么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为了我家的事情害你死了牛,理应赔偿的。她是个思虑周全的好孩子,春明大哥千万别拂了她的好意啊。”
澹春明听懂他的意思,红着脸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如此最好。”
澹木石笑笑,走过去帮着傻儿子在山脚下挖坑,后来又有澹春明帮忙。
国之律法:牛,农之根本也。屠宰者,重刑也。
尤其是农耕百姓,对牛有着神一般的崇拜。即便牛死了,他们也不会食其肉、烹其骨,反而会像对待亲人一样让牛入土为安。
埋好了牛,姚青禾被澹暠嵃牵着手,澹木石和澹春明走在前面边走边聊,主要话题是去哪里买玉米种子。
幸好离澹家堡子不算远,走路大概半个时辰便到了。
因为离开前澹春明已经和巡夜的村民商量过,所以即便村口大门落了锁,他们仍然顺利进了村子。
巡夜的村民们看见他们赶牛离开,走路回来,纷纷好奇询问。澹春明本想吱吱唔唔的搪塞过去,哪知道姚青禾却大大方方的把因为赶路回家累死老牛的事情说一遍。
巡夜的村民们安慰澹春明几句,背后却议论纷纷,暗中指责姚青禾心肠歹毒,害死老里长家的老牛。
深更半夜回到家中,与澹春明分别之后。澹木石领着小夫妻进到堂屋,一直没睡的刘氏和澹家小姐妹也好奇的站到屋门口。
堂屋里,澹木石愁闷的抽着烟袋锅子。一面为累死老里长家的老牛感到愧疚,一面又心疼赔偿一头牛的银子。
姚青禾看出公公的心思,她福了礼,“爹,既然你把家将给我,就放心让我来处理家里的事情吧。”
“你果真要赔偿给老里长家一头牛?一头壮牛要十五两银子呢。”
“是。”姚青禾颌首,她悄悄来到澹木石面前,低声说:“爹有没有想过,老里长年纪大了,日后接替他成为新里长的人除了春明大伯再没有别人。”
澹木石怔愣,他性格朴实,想法也很简单。可他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姚青禾的意思。
“你已思虑周全,我也不再说什么。你放手去做吧,咱家也就这点子家底,只要一家人不饿着就行。”澹木石敲敲烟袋锅子里的烟灰,挥挥手:“忙活一日,你们也去歇着吧。”
姚青禾和澹暠嵃行礼,“爹和娘也早点歇息吧。”
说完,双双退出堂屋,又向刘氏行过礼,二人手牵手回到后院的东房。
—— —— ——
东房里早已站满了暗卫,还有老神在在的舍命。
小夫妻回到房中,澹暠嵃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急着卸下假皮,而是牵着姚青禾直进到内室里。
“四叔,你在啊。”
“嗯。”舍命看看小夫妻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下,说:“草药卖了?”
“卖了一百两银子。”姚青禾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将给藏在屋顶的暗卫,“拿出三十两银子来,明日我要请人去买牛。”
那暗卫拿出一个小钱匣,里面的银子自然不敢私自拿取,只打开匣盖让姚青禾拿取后清点,再锁盖藏好。
澹暠嵃稳坐于床沿边,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好。”
姚青禾坐在他的身边,专心用旧帕子包好三十两银子揣进怀里。忽然发现屋子里多了五个不认识的暗卫,而且一身灰衣暗纹斜领衣打扮,与黑色夜行服的暗卫很不同。
“相公,他们是谁啊?”
不待澹暠嵃开口,舍命眯起老眼,说:“探子。还好我身边跟着暗卫,不然被他们抓去都没人来救我。”
姚青禾突然警觉的扭头看向身边淡然自若的男人。难道是当初在山里三个黑衣人的同党?
“那个人很危险,这些探子就是他派来的。”澹暠嵃握住她的小手,人皮面具后的墨漆鹰眸在五个灰衣男人的脸上扫过。
姚青禾立即明白男人口中的“危险分子”是谁了。似乎自己的任性引来饿狼,又害了澹暠嵃处于不安全环境中。
她懊悔的皱起眉头,看一眼那五个灰衣男人,“你们是苗延赫的人?”
“苗延赫是谁?”
舍命懵了,难道他抓错人啦?这五个探子难道不是敌方的?
看出舍命的愕然,澹暠嵃沉声道:“苗延赫。赫连延保。”
舍命笑了,连连感叹:“他真是给自己取个好名字。小老儿差点被蒙圈了。”
姚青禾看到一老一少,又看向面容不善的五个灰衣男人。
“他们来查探什么?”
舍命微怔,扫向身后的五个人,“这个,我没问。”
姚青禾嘿嘿笑,抓住澹暠嵃的修长大手,“相公,我想玩玩。”
“嗯。”
低沉的一声猜不出他内心的情绪,人皮面具除了遮挡住他的真实容貌,也掩盖了他冷冽嗜血的神情。
舍命笑呵呵的盯着姚青禾把钱袋子塞到澹暠嵃怀里,然后拿出一把小匕首,那是上山之前澹暠嵃送给她的,玄铁打造,无比锋利。
“老伯,相公,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我们早饭添个菜。”姚青禾抽出匕首笑颜如花的走向五个灰衣男人。
舍命调侃问:“丫头,你会做饭吗?当初在山里可都是我烤野鸡给你吃,你从来没过手指头。”
“谁说我不会做饭的,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现成的好食材,我施展不了好厨技。”
水润润的大眼睛在五个男人脸上扫过,姚青禾拿着小匕首在他们面前走来去,喃喃自语:“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红烧耳朵,酱爆舌条,辣椒炒肝,五香腰花,烧烤心肉串,清炖肋骨,还有炖肉。”
“哎哟哟,说得小老儿都吞口水啦。”舍命故意咽口水发出重重的咕噜声。一双眼睛端祥灰衣男人们。
五个灰衣男人的脸色渐渐阴沉,惊恐,惧怕……他们的眼睛警惕盯着小女人。随着她向左向右溜哒,每当她路过面前时都紧张的屏住呼吸,眼球也不由自主的睁大。
姚青禾握着匕首在灰衣男人的衣襟上慢慢划动,锋刃轻而易举的划开数道口子,露出男人们胸膛上的图腾刺青。
“哇噻,刺青?”姚青禾兴奋大笑,把匕首丢给旁边的暗卫,一下子撕开衣襟的破口,把男人们刺青的胸膛完完整整的露出来。
“相公,你快来瞧瞧这是什么图腾?”
澹暠嵃淡然的轻瞟,“邻国苗领王赫连延保的暗卫。”
“能轻易说出我家王爷的名讳,你果然是醉花山庄的少庄主。”站在中间的一个灰衣男人像是早已料到般冷笑,拱手道:“少庄主,我家王爷请你回醉花镇一叙。”
“喂,你们是不是眼瞎?”姚青禾抬腿踹了那个灰衣男人,“他是醉花山庄的少庄主,那我是谁?”
灰衣男人嗤笑,语气不屑的回答:“一个村姑。”
姚青禾嘿嘿乐了,看来这些探子并不是“杀手”,而是……
“苗延赫让你们来这里探查我,有什么目的?”
灰衣男人不语,从头到脚打量她,“王爷并没有让我们来探查你。我们是来请醉花山庄的少庄主去作客的。”
“你撒谎。”姚青禾伸出手接过暗卫递来的小匕首,“你们知道我最喜欢什么?”
灰衣男人盯着渐渐逼近胸膛的匕首,警惕的问:“你想做什么?”
“嘿嘿,当然揭下这张刺青的皮,我做成八幅裙,然后下次去见苗延赫的时候,问问他,我漂亮吗?”
“妖女,你敢!”
旁边的灰衣少年脸色铁青,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恨不得杀死她。
“我为什么不敢?”姚青禾哼笑,“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胆子大过天,你能奈我何?”
“据我所知,醉花山庄的少庄主是个男人,而你……”灰衣男子噙着冷笑,实在不想揭穿得太彻底。
姚青禾哈哈大笑,纤长食指在男人胸膛上的刺青慢慢描绘,指腹微微薄茧让男人身体不适的绷紧,他瞬间咬紧牙齿,瞪圆眼睛盯向狡黠笑颜的小女子。
“你想自己坦白呢?还是想我逼、良、为、娼之后再坦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