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正午时分,姚青禾是被饿醒的。如果不是饿呱呱大闹五脏庙,她会睡个昏天黑地、四肢无力。
也许是回到家里的安全感,也许是被帅锅锅的强大战斗力给征服了,姚青禾觉得躺在温暖的床比忍饥挨冻的露宿深山舒服太多啦。
咦?帅锅锅咧?
姚青禾拥着被子坐起来,便听到院子里传来澹大壮的喊声,还有两位小姑子的吵吵声。她连忙穿好衣裙,又披了件褙子,急匆匆走出屋子。
后院里,澹大壮抱着一卷被子站在西边新房子的门口,而澹桂芹和澹桂芬手拉手堵在门口,说什么都不肯让澹大壮进去。
“相公。”
姚青禾走过来,单手拉住硬要闯的澹大壮,又看看堵在门口的两个小姑子,“相公,你怀里抱的被子是谁的呀?”
澹大壮抱着被子,委屈的伸出一只手指向堵在门口的两个妹妹,不服气的抱怨:“我要搬家,她们不准,讨厌。”
“搬家?”姚青禾听得糊涂,看看澹大壮夹在粗臂里的被子,微微拧眉,“澹大壮,你搬来这屋里住,难道想和我分居?”
分居?开什么玩笑。他现在不抱着她根本睡不着。尤其尝过她的美味,就是傻子也不肯分床睡,何况是分房住。
“娘子,我给二壮搬家。”澹大壮连忙解释,指指夹在腋窝下的被子,“小屋子太窄,热。”
“哦,原来是心疼二壮呀。”姚青禾笑颜如春风,炫得澹大壮呆滞了目光。可惜她却没有察觉,仍自顾自得的说:“你先把被子搬进去,我再帮忙收拾收拾别的。”
纤纤玉掌打在胳膊上,神游的澹大壮立即换了副表情,他满腹委屈的告状:“娘子,她们坏,她们不让我进去。”
姚青禾回头看看两位小姑子,“三妹妹,五妹妹,你们这是啥意思啊?”
澹桂芹把要说话的小妹拉到身后,扬着头面对和自己一般高的姚青禾,“西边的新房是留给二哥娶亲时再住的。等明年二哥有新媳妇之前,新房空着,谁也不能住。”
“哦,原来是这样。”姚青禾恍然大悟。想到欠下的那七十两银子的债,里面有为盖房子花销的钱。
为父母者总希望给孩子最好的,澹家虽然穷,但澹木石和刘氏也想给两个儿子最好的条件。他们住着快要倒塌的危房,后院里新盖的泥坯房子留给儿子和儿媳妇居住。父母之爱,很伟大。
姚青禾往前院瞧瞧,问:“爹和娘呢?”
“爹和老伯去镇子上抓药了,娘去胖婶家借锅,刚刚张六叔领个大胡子来了。听说爹不在家,又走了。”躲在三姐背后的澹桂芬点起脚尖露出半颗头,一嘴顺溜的说完。
姚青禾暖暖的笑了,隔着澹桂芹,伸手揉揉小姑子的头,“乖,跟大哥去收拾东西,嫂子有事要和三姐商量。”
“好。”
从姚青禾嫁入澹家之时,澹桂芬就喜欢这个漂亮的嫂子。尤其看到她保护了一家人,把霸道的大姐和二姐给赶出去,还有黑心的大姐夫和二姐夫。
澹桂芬伸出小手,拉着澹大壮肉乎乎的大手,“大哥,我们先去帮二哥收拾收拾,然后一起搬过来。”
“好。”
接收到小娇妻暗示的眼神,澹大壮只能由着小五妹拉走。
空旷的屋子前,姚青禾背着手走到没有糊上窗纸的窗前往里面瞧瞧,和东边新房的建筑模式一样,一间外室一间内室。建房的匠人是个细心的,注意到澹二壮眼睛失明,所以房子的门槛都很低,基本可以忽略。
“三妹妹,到我房里聊聊吧。”
不给澹桂芹拒绝的机会,姚青禾率先走向东边房子。
姑嫂二人先后进到东房,仅在外室的桌子边坐下。
姚青禾亲自倒茶,也为自己倒满一杯。
“你想说什么?”
澹桂芹戒备心很强,她面色不善的盯着姚青禾,握住茶杯的手指微微收力。
将她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姚青禾随意喝口茶润润喉咙,“三姑子,你想不想让爹娘过上好日子,让咱家成为村子里最富贵的家?”
“你有办法赚钱?”两条柳梢般的眉儿皱紧,澹桂芹狐疑的盯着淡然自若的姚青禾,“你们是假的?来我家里要做什么?”
姚青禾心里微惊,但表情控制得很好。她莞尔一笑,双瞳剪水自有一派波澜不惊的淡然。纤纤玉指慢慢放下茶杯,纤细的指尖在杯沿上划圈。
“澹大壮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身负重伤,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静养。至于我们,不想让澹家年迈的父母忧心,所以假扮夫妻来报恩。等澹大壮身体痊愈归来,我们会离开。”
澹桂芹冷冷的质问:“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要不要相信随你,只是……”姚青禾眼帘微挑,直视澹桂芹探寻的目光,“我们想要为澹家二老做些事情,你和澹二壮最好管住嘴巴,否则别怪我们心狠。”
“你们真的不会伤害我爹和娘?”
“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好人。”姚青禾勾唇,一半解释一半威胁。想来澹桂芹是个聪明姑娘,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澹桂芹点点头,“好吧,我且相信你。若你们敢伤害我爹和娘,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好。”
为了家人能拼上自己的性命,姚青禾很是佩服。她伸出手,释放出善意。
澹桂芹略带犹豫,慢慢伸出手握住,心却瞬间安定下来。
“大嫂,你想要我做什么?”
“帮忙收拾西房,给二壮搬家。”姚青禾拉着澹桂芹一起走出屋子,边走边说:“等野猪卖掉,得了钱。我们先把田里的麦子收回来卖掉,再想想赚钱的门路。”
“好。我全听你的。”澹桂芹听老里长说过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姚青禾和那个神秘的男人留下来报恩,她暂且相信吧。
姑嫂二人来到前院,便看见已经抓药回来的澹木石和舍命,旁边还站着张六叔和一个大胡子男人。
大胡子男人也不自己当外人,和张六叔、澹木石站在两头大野猪旁边,生满老茧子的大手拍拍野猪的头,又拍拍野猪的后臀,嘴巴里有夸讲、有挑替,更从专业的角度品评大野猪的膘型。
“胡子头,你少说几句废话。”听大胡子聒噪得心烦,张六叔也不管澹木石是个什么意思,直接拍着大胡子的肩膀,“咱们都是熟识多年的兄弟,价儿可不能低了。”
“哪儿能啊。张六哥还不信俺的为人吗?”大胡子的大拳头敲敲自己的胸膛,说:“放心放心,俺绝对不扯谎。”
“那就出价吧。”张六叔也懒得扯皮。虽然野猪不是他的,但澹木石一家子脾气软,卖给别人定要吃亏的。
大胡子瞧瞧默不作声的澹木石,又瞅瞅一脸不耐烦的张六叔,他围着两头大野猪走一圈,说:“要不,这个数?”
“不行,太少了。”张六叔断然拒绝。
大胡子面露不悦,隐忍火气偷偷瞪了张六叔一眼。心想这野猪又不是你猎来的,让我多赚点钱有何不行。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纵然朴实厚道的澹木石也不太满意。
这两头野猪加起来少说有千斤。按照市面上每斤上等猪肉四文钱计算,这千斤的猪肉也需得四两银子。而大胡子只给二两银子是想欺负人吗?(参照明朝中期的价格,适当的调高一些)
姚青禾一直默默的看着,直到身边的澹桂芹歪着头低声说:“大胡子在欺负咱们不识价。依我瞧着,他定是减掉一半的价格。”
“嗯,我也瞧出来了。”姚青禾前往一步,来到澹大壮身边,故意大声问:“相公,我刚才让你去老里长家借牛车,你怎么没有去呢?”
澹大壮搔搔头,看见小娇妻对自己眨眨眼睛,他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憨憨傻笑道:“我忘了。马上去借牛车来。”
把怀里抱的被子塞给身边的澹桂芹,准备一溜烟的跑去老里长家。
大胡子见状,立即跑上前抱住澹大壮的胳膊,讨好的笑呵呵说:“别呀别呀,价钱好商量,好商量啊。”
澹大壮傻傻的扭头瞧着姚青禾,似是询问她的意思。
大胡子马上提价,“四两,如何?”
“大叔,这不是家养的猪哟。你竟然拿我们当三岁的孩童一般忽悠?”姚青禾走到大胡子面前,伸出一只手,“野味是寻常人家吃不起的,如果卖到大户人家去,一斤要卖得多少?相信大叔心知肚明。”
大胡子搔搔头,模样和刚刚澹大壮的很像。表面瞧着是个憨厚的汉子,其实是个老江湖了。
“小娘子,不如你说出个价儿,我来参考参考。”
姚青禾蹲下来用手指戳戳野猪皮的弹性。幸好山里的温度低,又用湿泥巴裹了。野猪皮保存的很好,连猪肉都新鲜。
“大叔。”姚青禾站起来,看看旁边略显紧张的张六叔,“既然你与张六叔是兄弟,又初次来我家里。我也不诓价,这个数,你觉得如何?”
姚青禾伸出三根手指。
大胡子瞪眼,“三十两?”
“对,这是我的底线价格。”姚青禾看出大胡子的犹豫,她也不急,只淡淡的说:“大叔若是拿不定主意,我可以等上半日。若黄昏时也拿不定主意,我就没办法啦。”
“难道你已找好买家?”大胡子有些急。这两头大野猪实在罕见,若是卖给西垂边境的贩夫能够赚得百两银子。
姚青禾含笑看着大胡子,暗自默数:一、二、三、四、五……
“成交。”
“好,一手交银,一手交猪。”
大胡子从怀里取出一袋银子放到姚青禾的手里,有些不甘又很是佩服,“小娘子,你若做起生意,定能风声水起,富甲一方。”
姚青禾颌首行礼,“承你吉言。日后若有猎物,还指望大叔帮衬呢。”
“好说好说。”
买卖成交,大胡子也高高兴兴的和澹大壮一起搬着野猪到他的牛车上。令姚青禾羡慕嫉妒的就是那辆车竟然用三头壮牛拉着。不必说千斤重的大野猪,就是拉着一头大象也没问题。
“大叔,这头牛很贵吧?”姚青禾走到一头非常壮的牛旁边,轻轻拍拍牛身子。当壮牛扭头瞪着大牛眼瞅她的时候,澹大壮警惕的把她抱走,保护在身后。
大胡子一边和张六叔用麻绳固定好车上的大野猪,一边说:“你赚得三十两银子能买下这头壮牛,可惜它是我的宝贝,卖不得。”
“三十两啊。”比人还贵。
姚青禾感叹,刚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呼呢。看来买牛的事情要再等等。
“小娘子,以后若是再猎到大家伙,一定要先通知我来瞧瞧呀。”
“好的。”
大胡子跳上牛车,扬起鞭子甩了个旋花,大喝一声赶着三头壮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