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吗?”
姚青禾揉揉惺忪睡眼,伸个懒腰,娇憨的哼哼两声。
“懒丫头,太阳都晒屁股啦。”
“晒就晒吧,我不怕。”
老头拿起一块湿棉帕给她,“来擦擦脸,醒醒神儿。”
“多谢老伯。”
姚青禾乖巧的擦了脸,水润润的大眼睛绽放喜悦的光彩,感染得老头也爽朗的笑出声来。
年纪大了起得早,天刚亮他就去不远处打来一只野兔子烤上,现在已经能吃了。
“快过来吃点东西,再去找找回家的路。”招呼着小妮子过来,舍命把野兔最好吃的部位留给姚青禾。
姚青禾拿起匕首,在手里掂量掂量,很重。上面的花纹也很精致。
“这是皇后赏给小老儿的。”舍命嚼着最嫩部位的兔肉,看到姚青禾似乎很喜欢匕首,说:“你若喜欢就收下吧,小老儿平日也没遇到过敌人,带在身上怪累重的。”
“我不要。”姚青禾把匕首还给老头。她是挺喜欢匕首的,但是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她男人是醉花山庄的少庄主,想要把匕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当然,姚青禾昨夜述说自己与澹暠嵃的相遇,又讲了如何嫁入澹家。唯独没有讲出自家男人的姓名和身份。因为她记得有人说过,醉花山庄与朝廷有关系。
老头是御赐药医,又与帝后交情匪浅。姚青禾觉得防人之心还是不能缺少的,即使与老头是过命的交情,也该有些防备。
两个各怀心思的吃完早饭。
姚青禾继续下到半山坡的开阔地观望观望山下的村庄。她几乎半个身子都倾出去,却没有看到预期中的太阳状的村子。
“丫头,怎样,有没有啊?”
“没有。”
姚青禾四肢全用上,爬回平坦的地方。
舍命将她拉起来,说:“丫头,既然东、南和北都没有,那就证明你家的村子就在西边。”
“可是万一又错了怎么办?”姚青禾有点泄气。
“不会的。”
老头笑着给她打气,让姚青禾都不好意思起来。
“那我再去西边瞅瞅,若是有了我就回来。”
“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也行。”
姚青禾顾忌着老头年纪大了,腿脚也不算太好,再加上疲累一日两夜已是极限。她不放心的叮嘱:“老伯,你腿脚不好,走路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摔着。我会延路标记,看到村子,一定回来找你。”
“好好好,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舍命老怀安慰。小妮子句句叮嘱都是对他的关心,飘零四十年的心得到极大的幸福感。
姚青禾背起小篓子,又叮嘱几句,便拿着小镰刀往西边的方向跑去。
等到她跑远了,舍命回头看看巨大的青藤球,这头野猪对小妮子来说是救命钱啊。
老头走回去,蹲在野猪旁边思前想后,还是做出最艰难的决定。
他把背篓里的东西全部清空,甚至于里面有许多入山三个日夜好不容易采到的珍贵药材,包括姚青禾送他的两株七叶一枝花。
把两只大镰刀和药锄捆在一起,用麻布包裹好,固定在竹篓里。舍命瞧瞧西边的方向,没有小妮子的身影。
老头微微叹气,独自奋力的推着青藤网包裹的野猪,每推向前一步都要喘上几口大气。
一边推着一边想着,真应验了小妮子的那句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现在他独自推滚五百斤的重量,的确没啥动力。
—— —— ——
在倾斜陡坡上小跑步,就像走在钢丝上似的困难。为了早点打探到澹家堡子的所在方向,姚青禾顾不得身上的衣服被荆蕀划破,她挥动着小镰刀和木棍把挡路的杂草拨开,终于在面向西边的山腰寻到一块大石头。
姚青禾快步跑过去,站在大石头上呼呼喘着粗气。她努力睁大眼睛透过层层遮挡的树冠,依稀间寻到一座被高高围墙包围的村落,中间是漂亮的黑瓦建筑。
寻着记忆中的路线,她看到澹家的小院子,即便离得很远很模糊,却依然固执的认为那个家离她很近很清晰。
“老伯,我找到家啦!找到家啦!”
姚青禾高兴的跳下大石头,延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记号返回去。她要第一时间把老头带来这里,亲自指给他看看那座被建筑在围墙之内的村落。
来时走得艰险,返回时归心似箭,原本难走的坡路也觉得平坦。
当姚青禾在半路上遇到老头时,她捂住嘴巴,心疼的哭起来。
“老伯,你怎么……你……”
累极的老头直起僵硬的老腰,笑吟吟喘着粗气说:“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东西,再说推下坡路也不累。丫头啊,快别哭了。”
“老伯,谢谢你。”姚青禾跑过去抱住老头,哭得像个孩子。
其实在舍命的眼里,她本是个孩子,一个他想要宠在心尖尖上的孩子。
“丫头,山里风大,小心伤到小脸。我可没有美容的药膏子给你糟蹋。”
“噗!”
从老头怀里抬起头,姚青禾用衣袖子擦干脸颊上的泪珠子,傲娇的说:“我天生丽质,不需要用什么美容的药膏子。”
“哎哟哟,说你胖还喘上咧。”舍命打趣她,拉着她一起去推。
姚青禾拉住老头,“老伯,我们回吧,这东西怪麻烦的,不要也罢。”
“那怎么行呢。小老儿宁愿丢掉珍贵的药草,也推着你的宝贝。你怎能说丢就丢呢。”
经老头一说,姚青禾伸长脖子瞅瞅老头背后的大竹篓子,里面除了两把大镰刀和药锄,再没有东西了。
姚青禾感激之情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她再次抱住老头呜呜的哭起来。
“丫头,我对你好不好?”
“好。特别好。”
“那认我当义父,如何?”
“呃……”姚青禾推开老头,抹抹泪珠子,犹豫不决的说:“我要回家和相公商量商量。”
“成啊。”
舍命也很想快点见到小妮子的男人。也许,他和那个男人是认识的呢。
“老头,你把大竹篓给我背着吧。”
“那怎么行呢。”舍命不肯卸下竹篓,扭身闪躲着,“不成不成,你会累着的。”
“没事。我把小篓子放到大篓子里,背着也方便。”
姚青禾固执抢下大竹篓,把自己的小篓子放到里面,用布带固定好。
瘦瘦小小的身体背上和她几乎一样高的大竹篓,怎么看都有些吃力。老头几次要抢回来都被姚青禾避开。她劝着老头推青藤球的时候多用点力气,她也好偷偷懒。
舍命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让自己心安些。
二人边笑笑说说,边借着山势推滚巨大的青藤球。延着姚青禾在树干上刻下的标记,终于来到大石头前。
卸下背篓,姚青禾扶着老头站在大石头上,兴奋的指向山脚下被高高围墙筑在中央的村落。
“老伯,你快看,那里就是澹家堡子。倚靠山的那座小院就是我家。”
提到家,姚青禾水润润的大眼睛里闪动喜悦的华彩,即便才嫁过来两三日,她已经真心把澹家人当成亲人,把穷到叮铛响的房院当作家。
“丫头,咱们动作快点,没准黄昏之前,你就能见到你男人啦。”
“他要离开四日,估摸着后日才回来。”
提到远行的澹暠嵃,姚青禾华彩的杏眸黯淡下来。她小心翼翼的扶着老头步下大石头,“老伯,咱们吃点东西,喝点水吧。”
“成啊。我也有点饿了。”
姚青禾把仅剩的一个粗粮饼子递给老头,她自己吃着早上剩下的烤兔肉。已经干硬干硬的像石头一样,她却笑着说:“就算有点冷了,也挺好吃的。”
老头把粗粮饼子掰开,一半递给她,“傻丫头,别糊弄我。”
“没有。”
姚青禾觉得愧疚。为了她的小贪心,非要把野猪弄回家。老头连自己采的药草都丢弃了,还陪着她在这里受苦。
“老伯,要不你先下山去叫人,我在这里等着。”
“不行。”舍命吃着粗粮饼子,“你一个小丫头在深山里,我不放心。”
“可是……我不能拖累你啊。”
“是我这身老骨头在拖累你。”
“老伯!”
“别说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是你的义父,我的话你必须遵从。”
老头黑了脸,说什么也不肯定独自离开。
姚青禾撇撇小嘴,咕哝:“真霸道!”
“嗯?”
“没事。”
二人吃完东西,又喝了些泉水。
“这次要把它推下山,咱们再歇着。”
老头叉腰站在巨大的青藤球后面,雄赳赳气昂昂。
姚青禾也叉着后腰,学着老头的模样,大声道:“没问题。”
“哈哈,走,下山喽。”
心情愉快干活都觉得有力气。虽然半块饼子并不能饱腹,可两人却像吃过大力丸似的,推动巨大的青藤球往陡坡慢慢滑动、翻滚……
正午时分,悲催的事情再次发生。明明看到山脚下就是澹家堡子,为什么眨眨眼的功夫,村子没啦?
此时姚青禾站在一棵大树下,踮起脚尖眺望下山的路,包括消失不见的村子。
“丫头,是不是我们走过头啦?”
舍命捶捶酸麻的双腿,年纪大了还真有点顶不住。如果再迷路了,他也许会劝丫头放弃野猪。可是又心生不忍。
姚青禾垂头丧气的走回老头身边坐下,望望正午的阳光,默默的流泪。
“丫头,怎么又哭了?”
“老伯,我不会害死你吧?”
“不会不会。就算小老儿死了也不会怪你的。”
“哇!”
姚青禾再也忍不住,扑在老头的怀里哭了。
舍命急得满头大汗。自打出生以来,他从没有哄过女娃子,尤其是哭哭啼啼的女娃子,这可怎么好呢。
就在此时……
不远处的杂草丛里传出一声奇特的声音,吓得姚青禾止住哭声,舍命的老心脏差点停跳。
“丫头,不会是老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