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你蹲在那里做什么呢?”
不远处一道苍老沙哑的嗓音打破寂静,吓得姚青禾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的竖起来。她天不怕、地不怕、野兽也不怕,就怕鬼啊。
想到之前在山腰上遇到的老头,姚青禾整个人都不好啦。她悄无声息的握紧小镰刀的刀柄,凝神静气,依靠听力分辨背后渐渐逼近的声音。
“鬼是飘着走的,怎么会发出踩踏声?”姚青禾自言自语,梗直脖子侧过耳朵仔细的听背后的声响。
踩踏杂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姚青禾也悄悄握紧小镰刀的木柄,只要鬼敢碰她一下,她就头也不回的把小镰刀往后扎。
姚青禾心底默默的数着:一,二,三,四,五……
“我说丫头,你见过鬼走路带声音的吗?”一脸阴郁的老头把背后的大竹篓子放到地上,又将两把镰刀和药锄丢在地上,说:“丫头,你有水吗?快给我喝点,我要渴死啦。”
鬼是不敢吃东西、喝水的。姚青禾握着小镰刀跳过野猪的尸体,埋伏着,露出半颗头来观察对面累成狗的老头。
“丫头,你有火折子吧?快来生堆火,烤烤野鸡。”老头从自己的大背篓里抓出两只死翘翘的野鸡,说:“我出来的急,没带火折子,差点吃生的。”
“那你怎么不回去再吃。”
姚青禾瞟了眼地上的人影子,确认老头不是鬼,那她就不怕了。从野猪后面走出来,拿出自己竹篓里的竹筒递给老头,“我也没有多少,省着点喝吧。”
老头尴尬的点头,接过竹筒狠灌了一大口,又依依不舍的小饮半口。
“这水是山里的泉水吧,有甜味儿。”
“是我家的井水。”
姚青禾四下寻些干柴和杂草,走到离野猪远一点的地方堆成小柴丘,用火折子燃着。借着风势,篝火燃得很旺,驱走她满身的寒意。
老头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匕首走过来,递给姚青禾,“给,把野鸡烤上。”
姚青禾瞥了眼那匕首,摇摇头,“我不会。”看到老头不相信的表情,她叹气,起身去自己的竹篓里拿来粗粮野菜饼子,中午吃了一个,现在还有四个饼子。
把其中两个递给老头,“我只有这些,免强吃点吧。”
老头见她确实不会烤鸡,也不难为她。讪讪的接过粗粮野菜饼子坐到篝火旁边,慢条斯理的吃起来。偶尔瞟向不远处的野猪尸体。
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他状似无意的指指,问:“丫头,这野猪是你宰的?”
姚青禾吃掉一个饼子已有饱胀感,她喝了点水,将竹筒递给老头,“是啊。我不宰了它,就要被它吃掉。而且把它运回家去还能卖些钱。”
老头喝口水,眼睛继续瞟向野猪的尸体,“看斤量应该在……”伸出一只手掌,“这个数。”
姚青禾无声的点点头。心想你特么的想说啥?想趁火打劫啊?
“我帮你运回家去,怎么样?”老头往她身边凑凑,说:“这头野猪凭你一人之力,连半步路都拖不动。不如我帮你拖回去,如何?”
姚青禾冷冷的哂笑,果然是来打劫的。忍住骂老头不要脸的冲动,笑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突然被问,老头的老脸一红,吱吱唔唔半天,被她盯得实在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是外地人,对这座山不熟悉,迷了路。今日我偷偷跟着你,发现你似乎能听懂鸟雀昆虫的话。我想着,只要你能带我走出这座山,我便帮你把野猪拖回去。”
“就这么简单?”姚青禾有点不敢相信。老头不会是忽悠她呢吧。
老头一听她的语气,顿时老脸挂不住,从怀里摸出一块黄金牌子,底气十足的说:“丫头,你睁眼瞧瞧,我可是御赐药医。当今皇上都敬我三分。”
姚青禾拿过牌子验看验看,说:“成,要我相信你也行,把牌子压在我这里。等你帮我拖野猪回家去,我再把牌子还给你。”
“喂,丫头,你很过分呀。老头子一把年纪还能骗你不成?”
“我认识你吗?”
被问得一怔,老头诚实的摇头,“不认识。”
姚青禾讪讪浅笑,“既然不认识,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又被问得一怔,老头拍拍脑门,舍不得的看一眼她手里的黄金牌子。老牙一咬,“成,先在你那里保管着。不过,你千万别丢啦。”
“放心放心,就算我丢了,也不敢把它丢了。”姚青禾笑嘻嘻的翻看着手里的黄金牌子,牌子后面写着两行小楷:御赐药医,圣手舍命。
“老伯,你的名讳是……”
“小老儿无名无姓,江湖人称药医舍命。”说起自己的名号,老头颇有些傲气。
“老伯,你是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姚青禾好奇的凑过来坐在老头的身边,一脸的求知欲。
老头点点头,“那当然。死人都能给他医活了,还有什么是我医不好的。哈哈哈哈。”
“既然如此,那你能换眼角膜吗?这可是外科手术啊。”姚青禾笑眯眯的问,摆明是要打压老头的傲气。
老头眸光微滞,惊讶的问:“你知道外科手术?”
“昂,知道。”姚青禾没所谓的耸耸肩,抓了一把杂草填进篝火里。
“小老儿曾听人说过,却从未见过。难道你会?”
“不会。”
姚青禾笑嘻嘻的回答,把怀里的黄金牌子还给老头,说:“老伯,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可以吗?”
“外科手术就算了,小老儿也想亲眼瞧瞧是怎样的。”老头珍宝似的收回黄金牌子,生怕又被抢走,直接揣进怀里贴身藏着。
姚青禾莞尔一笑,说:“老伯,我的小叔子眼睛失明了。听家中公婆说,小叔子五岁那年掉进塘子里,塘子里的毒泥糊了眼睛。后来请大夫清洗眼睛也没能治好。从小到大不知喝了多少药汤子,却是竹篮打水白忙一场。”
“如今他伤了多久?只要没伤到根本,也许还能治治。”
“真的吗?”姚青禾激动的抓住老头的胳膊,“老伯,你帮我拖野猪回去,帮忙看看小叔子的眼疾。我把野猪卖掉之后,给你一半的银钱当盘缠,如何?”
老头一听盘缠二字,立即满意的点头,“成啊成啊,就这么办吧。”
姚青禾高兴的拍手。如果能治好澹二壮的眼疾,等胖傻子回来,应该能缓和缓和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吧。至少澹暠嵃假扮胖傻子这段日子能舒心些。
“丫头,瞧你梳着妇人的发髻,难道已经嫁人啦?”老头指指姚青禾后脑久的发型,有点叹气的说:“我有个大侄子,长相俊美。可惜你嫁人了,不然跟着我回家去配给他,挺相看的。”
“哈哈哈,没办法喽。即使我貌美如花,也是名花有主的女人啦。”姚青禾摸摸脸蛋,一脸幸福。别说,这张脸蛋虽然瘦了点,但是贵在年轻呀。如果未来的日子里多多调养,绝对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老头撇撇嘴,瞧见姚青禾的小竹篓里露出几片翠色的叶子,问:“丫头,你那篓子里是什么?看着怪眼熟的。”
姚青禾看一眼,“七叶一枝花呀。刚刚生长出七片嫩叶子,要等到秋天的时候开花后才能采摘。”
老头突然激动的说:“丫头,快拿来给我瞧瞧。”
“哦。好啊。”
姚青禾拿来自己的小竹篓子,把最上面的两株七叶一枝花递给老头。
老头眯缝昏花的眼仔细瞧瞧,欣喜若狂的放声大笑,拍着大腿说:“终于找到啦。终于找到啦。丫头,快告诉我,这么好的药材从哪里采的?”
姚青禾眨眨眼,问:“你需要很多吗?”
老头点头,怜爱的欣赏着两株七叶一枝花,“对呀对呀,有多少要多少。这可是疗伤的珍品,前方打仗的将士们最需要这种药治伤啦。”
姚青禾脑袋一根弦突然断了。她以为这个时代是太平盛世,没想到竟也有战争。看到老头珍爱的把两株七叶一枝花放到竹篓里,又不好意的抬头看看她。
“丫头,这……这两株能送给我吗?”
“可以呀。等明天下山的时候,我们再延路采一些回去。”
姚青禾心一软,原本想等到秋天收成后卖钱的。但是想到战场上受伤的士兵们,她就不想占为己有了。
老头双眼放光,恨不得天快点亮。
坐在老头身边,姚青禾没有半点倦意。当然老头因为寻到梦昧已久的药草,也兴奋的睡不着。
“老伯,你能和我说说战场上的事情吗?”
“丫头,你一个小女子竟然喜欢听战场上的事。血呼呼的,不害怕吗?”
姚青禾努努嘴,理直气壮的反驳:“有什么可害怕的,我连大野猪都能宰。”
“哈哈,你是小老儿平生见到的第二个最特别的女子。”舍命笑呵呵的说完,像是陷入某段回忆中,他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望向夜空中的月亮,竟也能幽幽的叹气起来。
姚青禾双手抱臂放在屈起的膝上,歪头枕着交叠的胳膊,轻声问:“老伯,那个和我一样最特别的女子是谁啊?你的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