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桂英醒了,在她还没有睁开眼睛看清身置何处之际,一把凉嗖嗖的匕首横在她的颈侧,浑沌不清的意识瞬间更加清明。
勉强支撑的绵软身体也反应极快的僵住,生怕因自己不小心动了下就一命呜呼,瞪圆的金鱼肉泡眼睛恐惧的斜视那握住匕首的纤白小手。
“澹桂英,偷了我的东西就想走,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嗯?”姚青禾手上略施力道,将匕首深压些许。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偷,真的没偷。”澹桂英慌乱又僵硬的大喊大叫,瞪大的眼睛游移在匕首与姚青禾的怒颜之间。
“没偷东西?那你往南边山洞跑什么?这个男人又是谁?”姚青禾以眼神示意澹桂英看旁边地上的黑衣男子,仍陷入昏迷中的状态让澹桂英悬起的心瞬间放松。
“他?我不认识呀。”澹桂英装傻到底,貌似委屈的说:“我在山谷里住了几日,总是麻烦少庄主和少夫人。今早听娘说南边山洞过了有一条河,河里有鱼。我想着抓几条鱼回来熬汤,给少庄主和少夫人补补身子。”
“哦,原来如此。”姚青禾将匕首又往澹桂英的颈侧压深些许,忽然变了脸色,凶恶质问:“你与赫连国丞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别想唬弄我,我在丞相府里有探子的。”
澹桂英顿时脸色大变,她没想到姚青禾竟然……连相爷府都能安插细作?
姚青禾伸手摸摸澹桂英的腰间,回头催促澹暠嵃:“相公,你去摸摸那个黑衣人,看他身上有没有我的小盒子。”
澹暠嵃负在背后的双手拿出来,其中一只大手上抓着小巧精致的盒子。递到她面前,温声叮咛:“回去后把东西藏好,别让外人瞧见。”
“嗯。”姚青禾乖巧点头,伸出的小手又缩回来,“相公,你帮我收着吧。我没有功夫傍身,又爱四处乱走。平时马马虎虎的都是你心细照顾,我还是省心些,贵重东西放在你那儿吧。”
“也好。”澹暠嵃将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的将小盒子里的东西藏到身上。
姚青禾扭回头,盯着心怀鬼胎的澹桂英,咧嘴笑出一口小白牙,她慢慢蹲下来眨眨水润大眼睛,“澹桂英,你说我该怎么杀你呢?是一刀毙命,还是千刀万剐,或者你喜欢五马分尸,再或者是……被狼群撕咬。”
尾音压得极低、极沉,一句句一字字都折磨着澹桂英强制镇定的神经。姚青禾每提议的一种死法,澹桂英都恐惧的浑身颤抖。
“姚姚,和她废什么话。”岳秀姌急脾气的开口,冷嗤笑声回荡在洞穴里,她递给鲁一个眼色,“把这两个狗男女剁成两半,一半喂狼崽子,一半剁成碎肉制成花肥。”
鲁一垂首,动作缓慢的抽出玄铁长剑。剑身与皮鞘磨擦声细微尖锐,再一次折磨胆惧者的敏感神经。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丞相派来的使者,来……来见赫连公主的。”澹桂英强撑淡定的表情快要龟裂了。天知道国相爷给她下达的命令是偷三印,并非来见姚青禾。
岳秀姌噗哧一笑,讽刺道:“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你心里明明想的是偷三印,嘴上撒谎说自己是使者?你也不找个没有人地方撒泡尿瞧瞧自己的长相,就你这种货色也能成为一国使者?哈哈,逗乐子呢。”
“依我之见,这男人更像是使者,而她……杀了吧。”苗延赫走过来,代替姚青禾握住匕首,温柔的叮咛:“你的手该酸疼了,我来替你控制她。”
“嗯嗯。”姚青禾从善如流的将匕首转交给苗延赫,可她却没有离开,而是席地而坐,揉揉酸麻的胳膊,笑眯眯的打量澹桂英,“桂英姐,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会不会感到孤独?”
澹桂英强装淡定的眸子黯然无光,她垂下头低沉自嘲的笑声里夹杂着一丝绝望。
自从崔福全的死讯传回澹家堡子,澹马氏立即翻脸,唆使她的儿子、儿媳和孙子谋夺她的万贯家财,并且抢走了房契和田契。
那些曾经对她摇尾乞怜,恨不得死在她床上的臭男人们,当她落魄成乞丐被赶出村子的时候,村子里的臭男人们一个个狂妄大笑,曾经的甜言蜜语变成不堪入耳的诅咒,伴随着她走过村子里长长的巷子,直到走出村口的大门亦没有停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然崔福全投靠赫连国丞相之后与她的感情渐行渐远,崔福全夜夜笙歌,她也没有闲着,但崔福全仍视她为最信任的人,财富和重要的信件都会交给她来保管。
可以说,崔福全给赫连丞相当桩子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她都间接的参与其中,也熟知秘密。
澹桂英的黯然给了姚青禾一个希望,她单手托下巴,语气随意的问:“丞相让你偷走三印,他想自拥为帝,还是想扶植个傀儡小皇帝?”
“这个……”澹桂英踌躇,连偷瞄姚青禾的胆量都没有。
姚青禾换个手托下巴,安抚:“没关系。你可以考虑考虑,生或活皆掌握在你的手里。”
赤果果的威胁,可被她做出来又觉得可爱。生或死的决定权交给被执行者的手中,而她不过是按照被执行者的心意帮个忙罢了。
澹暠嵃神情冰冷,内心却颇为愉悦。真是个狡猾的小冤家,他喜欢。
拥有同样心情的还有苗延赫,他的喜欢直接表面的脸上,深邃的眼睛都快笑弯成线,嘴里念叨着:“真可爱!我越来越喜欢你啦。”
被人惦记和喜欢的某个小女人翻翻白眼,水润大眼睛斜睇聒噪的男人,嗔怒道:“安静!”
苗延赫高兴的点点头,果真紧紧闭上嘴巴,乖乖的蹲在姚青禾身边,稳稳当当的握住威胁澹桂英颈侧的匕首。
此时此刻澹桂英的内心很纠结,她斜眼偷瞄身边昏迷不醒的黑衣男人,又瞧瞧身处的狼窝,想要活着逃离的机会根本不可能,这个男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或者他醒来也许会抛下她独自逃掉。
不管哪一种情况,她最终都会落到姚青禾的手里。而最可能救她的母亲刘氏远在花田谷里,这北山又是姚青禾划分出的禁地。
她不想死,那么……
澹桂英终认命的轻叹气道:“好吧,我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唔!”
“噗!”
微弱的一声刺穿血肉的声响近在咫尺,姚青禾只觉得眼前一闪,身体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扑倒,之后耳边是男人低沉的闷哼……
“南儿!”
“澹暠嵃,你没事吧?”
岳秀姌和苗延赫同时出声,而被男人护压在身下的姚青禾只觉得脸上一热,水润大眼睛陷入墨漆鹰眸中无法自拔。
“相公。”姚青禾打着颤音唤着他,突如其来的扑倒让她瞬间空白。
澹暠嵃低头亲亲她的鼻尖,心疼她受到惊吓,哑着嗓音安抚:“别怕,我在。”
千言万语,终成令她安心的四个字。他在,她就不怕。
姚青禾艰难的伸出小手轻轻抚顺他精壮的腰,“相公,我不怕,就是……呃,吓到了。”
“那就好。”澹暠嵃亲亲她的额头,见她神情放松才缓缓爬起来。
苗延赫站在旁边,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幕。如果说他对小青禾的感情自认不比澹暠嵃少,可经过刚才刺杀事情之后就能让他看清自己与澹暠嵃之间的距离。
他,还爱得不够多,不够深,不够忘我。
黑衣男人被苗延赫一刀毙命,而澹暠嵃为了保护姚青禾被黑衣男人刺伤后肩胛。
澹桂英被黑衣男人从背后刺穿心脏而死,她终究没有逃过死神的魔掌。
苗延赫将匕首交给鲁一,他慢慢走向洞穴的出口。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他距离姚青禾那么近,而澹暠嵃却站在一步之遥。
当黑衣男人忽然醒来,两把匕首几乎同时刺出,一把穿入澹桂英的背后,一把向着姚青禾的心脏……
他呢?他离得最近,反应却慢了一拍。当澹暠嵃已经扑到姚青禾的身上时,他才将手中的匕首划过黑衣男人的喉咙。
为什么最先保护姚青禾的人不是他,而是一步距离外的澹暠嵃。当看到澹暠嵃的鲜血喷出之后,他才做出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
“你在想什么?”一直躲在洞穴外面看热闹的澹玿见他失神落魄的走出来,歪着小脑袋好奇的问。
苗延赫抬头仰望天空中的太阳,“玿儿啊,喜欢到底是什么?”
“就是喜欢啊。”澹玿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打量苗延赫,“你喜欢嫂嫂,我知道。但是,我大哥不喜欢嫂嫂。”
“谁说的,你大哥是天下间最喜欢她的人。”苗延赫伸手摸摸小姑娘的头。
澹玿歪头躲开,理直气壮的反驳道:“胡说。大哥才不喜欢嫂嫂呢,他对嫂嫂的是爱。”
“爱?”
苗延赫咀嚼着这个字,自嘲的慢慢走下山去。
“苗哥哥,你也不要伤心。终有一日,你会遇到真爱的。”
“谢谢。”
悠扬的声音从山坡下飘来,澹玿望着狼窝洞穴叹气。她是不是该回树屋村找四叔准备好金疮药。
小姑娘猛然转身,脆弱的小鼻子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她气呼呼的大骂:“臭东西,你没长眼睛啊?干什么站在我的背后不出声?”
“疼吗?”
温暖的手捧着她的瘦削小脸,紧张的询问像一股暖流抚平小姑娘的怒火。
看到日思夜念的那个人突然出现,澹玿倔强的打开捧着自己小脸的两只手,转身嘟嘟小嘴,“滚开!你不是要娶石雪蓉吗?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见她醋溜溜的俏模样,方坚心尖柔得化作一江春水。他悄悄伸手圈住她的玲珑小腰,俊毅的脸庞贴着她的小脸,说出平生最肉麻的告白。
“玿儿,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