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暠嵃和石延从西悬崖靠一根坚韧的牛皮绳子滑下来,二人互相挑衅的相视一笑,笑容未来得及收敛,便听到一声气沉丹田、气贯长虹、气冲牛斗的喝吼。
“你们两个臭小子,功夫竟退步到要靠根绳子来保命吗?”
“呃,老头子,我们不过是……”石延话未说完,迎面便甩来一条长长的鞭子,鞭子上带着骇人的三棱钉刺,长如食指,粗细皆有。
他灵巧的旋身躲过,准备张口解释时,那鞭子像被地面弹回来似的,接着又是横扫直击向他的身下某不可言喻的……
石延提气凌空跃起,故作惊慌的大吼:“岳父大人,你废了小婿之前也该考虑考虑你闺女、我媳妇的幸福啊。”
这句话比什么下跪求饶还管用,生满三棱钉刺的长鞭子像条驯服的蛇,乖乖缠回花白胡须的老头子的粗臂上。
“哼,算你识相,知道危险时刻搬出我闺女来当护身符。”
“嘿嘿,岳父大人一路辛苦,小婿前来迎驾。”石延嬉皮笑脸,单膝跪地拱手作揖,一副狗腿状立即让未来岳父满意的点点头,满脸堆满皱纹。
这位众人口中的老头子,名叫鲁衡,乃幽州王府的大管事。当年也是皇宫大内的第一高手,武艺更不必多言。
澹暠嵃,石延,朱嘉和方坚的功夫有一半来自于鲁老头子。之后便是周家二叔,石雪蓉的亲爹周子禹;还有就是沽北镇守将,方蕠和方坚的亲爹,方睿武将军。
至于谋略,则承袭于澹暠嵃和朱嘉的父亲,朱时寒,商业头脑则受教于母亲岳秀姌。
集三家于一身的武艺,让小一辈的儿子们征战沙场所向披靡,谋略承于天下第一智者,兵法、政谋、商略皆无往不利。
至于鲁老头子,除了教习小主子们的功夫,也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护卫、暗卫和杀手。
鲁一等人乃孤儿出身,他们获得鲁姓,如今“鲁”姓的一批人已经成为各位主子身边的一等护卫和暗卫,深得主子们的信任。
所以说,鲁衡在众人的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崇高地位。他与老药医舍命是当今游走四国而不必“报备”的响当当人物。
鲁衡常年住在幽州的幽王府,此次前来率领澹暠嵃的一百五十人到山谷,他有着隐隐的担忧。
比起见面就甩鞭子对待的石延,鲁衡面对澹暠嵃时又是另一副样子。
“老奴拜见少庄主。”鲁衡拱手垂目,颇为恭敬。若非他有着“师傅”的特别身份,没准会跪下来磕个头。
澹暠嵃跨前一步扶起老头子,“鲁师傅请起。”
好吧。当着老头子面前,即便身为主子,他也不敢称他为“老头子”。那长鞭子不长眼,万一伤到他身上,小娇妻还不心疼的哭红眼睛。为了小娇妻不哭,他可要小心称呼。
石延鄙视的瞥了一眼。心想大哥不厚道,刚才在山谷里还口口声声喊着“老头子”呢,怎么眨眼功夫就改成“鲁师傅”?
鲁衡没有错过石延的眼神,他佯装看不见,从怀里拿出花名册交给澹暠嵃,“少庄主,老奴已将你需要的一百五十人全部带来。这是名册,请少庄主过目 。”
“不急。”澹暠嵃把名册交给鲁一,命他去清点人数,然后带去树屋村。
鲁衡环视四周的环境,对悬崖上吊着的大木箱子很感兴趣,指着头顶的那个东西问:“半空中吊着箱子有什么用?留着砸人?”
“是娘子想出来的主意,用来运送人和物品。山谷里有女眷,所以利用大木箱来运送,也省些爬山绕路的麻烦。娘子不仅在这西面的悬崖放了大木箱子,连东面的三面悬崖也放了大木箱子,可以一阶一阶的上下运送,很是方便。”
澹暠嵃无比骄傲的解释大木箱子的用途,更把他心爱的小娇妻搬出来炫耀。
鲁衡斜眼偷瞄年轻男子眼含春情的笑容,心想:你高兴个毛啊?现在大明国谁不知道你抢了人家媳妇,还好意思跟我面前显摆!哼,欺负我媳妇死得早是不?
“岳父大人,你一路辛苦。大嫂子和我媳妇在山谷里已将房子准备好,请岳父大人随我们回山谷歇息歇息吧。”石延走上前来,邀请老头子乘大木箱入山谷。
鲁衡哪里猜不到石延的歪主意,他有一身的好功夫,才不屑乘坐女人家的东西呢。而且,他不敢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年妻子早逝,女儿尚在襁褓之中,他又要随方睿武将军征战北方的契国,没办法只好将女儿送入京城,成为周家的养女。
之后他便安心留在幽州的幽王府,偶尔会偷偷回京城看看女儿,看她慢慢长大,出落得婷婷玉立。
其实,他也愿意女儿嫁给石延,虽然这臭小子吊儿郎当,不爱朝堂爱江湖。但是江湖好呀,比朝堂的尔虞我诈、阴谋狡猾强多了。所以他也默认了周家的提亲,默认了“自封女婿”的石延。
“鲁师傅,我们一起回山谷吧。”澹暠嵃拱手相邀。
“不,我想先看看臭小子们住的地方。听说你让臭小子们来这里做苦工,帮着你媳妇建造什么度假山庄?”鲁衡背着手,准备徒步上山。
澹暠嵃和石延对视一眼,亦步亦趋着跟在后面。
“他们都是学武的,又不是工匠,怎么干得了建房子的活儿?”鲁衡觉得他亲自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被拉来充当工匠,真是屈才。
澹暠嵃沉吟片刻,嗓音平平的解释道:“鲁师傅,把精卫军放到山谷里,一来好隐藏身份,二来也想让他们成为无战时的平凡人。”
“哼!自由散漫惯了,还如何打战?如何成为精卫军?真是胡闹!”鲁衡背着手气不喘,步不停的攀登着陡峭的山坡。
澹暠嵃和石延也跟着攀上险峻的山势。
“少庄主,臭小子们住的地方在哪里?山顶上?”
“翻过这座山的山脚处已盖好树屋,可以供他们居住。”澹暠嵃气息平稳,回答的同时脚步也不曾凌乱,反而更加坚定的走在最前面负责领路。
这座山于他而言是小事,他也曾背着姚青禾走过十几次。
鲁衡望向走在最前的年轻男子的背影,不禁感叹岁月流逝的太快,转眼间当年跟在他身后吵着练功夫的小团子已经成熟,能够独挡一面。
矮西山于功夫不错的三人来说很容易便翻过去,一个时辰之后三人便从树屋村的西面直接上到树屋之间相连的大平台上。
重建好的树屋村和原来的树屋村一模一样的构造,只是数量上从原来的三十间增加到现在的九十九间。而且随着到来的人数增加,建在矮西山脚下的树屋村也在不断向高西山脚下和南山脚下扩延。
步入树屋村,三日前已经率先抵达的一百五十五人已经熟悉了这个地方,此时黄昏做晚饭的时候,盖在草地上的两个大草棚子便是灶房,外面也堆起几个篝火正烤着鸡和兔子。
自从炸新温泉谷的时候把猛兽赶去东北角的高山里,东山和南山的野鸡、野鸭、野兔和野猪已经不可抑制的增长中,所以在温泉度假山庄没有建成之前,澹暠嵃下令每隔十日可以去东山和南山猎一次野味。
当然,姚青禾也觉得猎杀野味太多,容易破坏山谷里的生态平衡,所以她让澹暠嵃派人买了很多家养的鸡鸭鹅猪,还有三头大奶牛用来挤奶。
鲁衡背着手在九十九间悬在半空中的树屋之间穿行。他越逛越觉得有趣,没想到他竟能行走在树桠与树桠之间。
每五座树屋如梅花状围在一起,中间是个大平台连贯四周的树屋群,一座树屋一棵大树,很多大树根本是移植来的,并且没有枯死也是奇迹。
鲁衡逛了一半,发现往南的树屋有些才建到一半便停工了。他指向那停工的十几棵大树下,问:“那边怎么不建啦?”
澹暠嵃解释道:“并非不建,而是人手被调去建新温泉度假山庄,所以这边先停一停,等人手充足再继续建造。”
“温泉度假山庄?什么鬼?”鲁衡好奇,从来没听过这个词,也没见过这种地方。
澹暠嵃笑笑,清冷的眸光瞬间凝焦远方的一点,淡色薄唇渐渐翘起漂亮的弧度。顾不得回答鲁老头子的问题,他脚下轻快,恨不得飞到那个迎面走来的小女人面前。
鲁衡看着盈盈而来的小女子,问身边的石延,“那就是少庄主抢来的媳妇?”
石延点点头,“是啊。大嫂子脾气颇有姑母的风范。果真应验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的俗语。”
鲁衡轻哼哼,不觉得这女子能比得上澹家的主母,岳秀姌。
澹暠嵃揽着姚青禾步上树屋的阶梯,来到鲁衡面前,介绍道:“鲁师傅,这是我的妻子,娘家姓姚,名青禾。”
又向身边的姚青禾介绍:“娘子,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鲁师傅,幽州王府的大管家。”
姚青禾芙蓉含笑,杏眸谦恭,盈盈行福礼,“青禾见过鲁师傅。”
“少……少夫人金安,老奴有礼。”鲁衡作揖,却仅是微微颌首便作罢。
澹暠嵃微蹙剑眉,心里不悦却没表露在脸上。
姚青禾知道这老头子不服气,肯定在暗地里骂她是见钱眼开的女人,嫁给澹暠嵃是为了钱、权或者美色。
嘿嘿,不过美色是肯定哒。她最痴迷男人俊朗不凡的外表,还有床上……嘿嘿嘿,这个就不说啦,肯定是扛扛哒!
“鲁师傅,相公,石小叔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随妾身回山谷用膳吧。”姚青禾微微福礼,故意摆出卑恭屈膝的温顺贤淑样子。
石延嘴角抽抽。心说大嫂子,你何时变得这般贤惠啦?难道被老头子给吓到了?
澹暠嵃抿紧薄唇将笑意憋住,他朝鲁衡拱手,“鲁师傅,请随我回山谷吧。”
“咳咳,我想留下来跟着臭小子们一起住。”鲁衡故作严肃的背着手准备顺着木阶梯下去。
石延欲言又止,澹暠嵃皱起剑眉也不言语。
在鲁老头子转身之际,忽听得背后一声幽怨的轻叹,随后一句貌似自言自语的呢喃。
“茜妹妹真可怜!辛辛苦苦为亲爹做的热汤面,竟是白费苦心啦。不知道茜妹妹会不会伤心的哭呢。”
鲁衡立即转身,一脸惊喜交加的急声问:“你说什么?茜儿知道我……我是她的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