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醉花食肆吃完午饭也不见入梦回来,澹暠嵃和姚青禾离开梅阁,直接乘马车回到柳宅去休息。
负责赶车的老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等到澹暠嵃亲自驾车回到柳宅,陪着姚青禾去了东三院休息,老六才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
澹暠嵃命丫鬟们去烹茶,带着姚青禾去换了家常服,才让立在院子里的老六进来禀明。
小夫妻端坐于窗下的榻上,姚青禾摆弄着两支木雕发钗,状似无意的瞄一眼愁眉不展的老六。
澹暠嵃坐在榻的另一边,随手翻阅着账册,耐心十足的等着老六先开口。
“少庄主,少夫人,国相爷的郑谋士现身食肆女掌柜的闺房。”老六终于忍不住了,将他偷听到郑谋士与入梦之间对话内容从头到尾、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复述给澹暠嵃和姚青禾。
最初,姚青禾还是有点兴趣的,很想知道入梦要用什么方法来悄悄的杀了她。可听了一会儿也没有个可行性的办法,她就兴致缺缺起来,继续研究她的木雕发钗。
澹暠嵃边翻阅账册边听老六绘声绘色的复述他偷听到的每一句对话,俊朗脸庞神情淡然,墨漆眸子微微垂敛,掩藏冷煞之色。
姚青禾把玩一会儿木雕发钗,托下巴眯起杏眼假寐,忽然她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瞬时睁开大眼睛,打断老六的复述,好奇问道:“老六,那个郑谋士是什么人?和北方口音的大夫一样是老混球的男妾?”
老六搔搔头,尴尬道:“少夫人,这个……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丞相的私宅太多了,私宅里都住着什么人连皇帝都不敢问,何况是我呢。”
“哈哈,老混球的私宅很多吗?”姚青禾关心的重点让老六觉得很无语。这个时候,不是该好好的布置一下防入梦或郑谋士偷袭的事情吗?
姚青禾抓来一个软枕抱在怀里,颇有深意的笑了。
“少夫人,要不要我去把食肆女掌柜抓来。”老六摩拳擦掌,只等姚青禾一声令下。
姚青禾噘着小嘴摇头,“抓她做什么?即便她做错事,也轮不到我来惩罚她。留着给她心爱的好主子去发落吧,我才懒得当恶人呢。”
水润润大眼睛睨着小几桌那边的男人,瞧他装模作样翻阅账册的认真表情,以为她猜不出他的想法吗?
“老六,你留在柳宅里别私自出去乱晃。”
“少夫人怕我被郑谋士抓走吗?”
“不怕。你没本事逃脱就等死呗,我才不管你会不会被抓走呢。”姚青禾托着下巴,捏来一颗花生仁搓去红皮,漫不经心道:“在没有查明郑谋士来此目的之前,你尽量躲着他点儿。鬼知道老混球派个谋士来做什么呢?我猜他不仅仅鼓动入梦,也许同时又鼓动了更多的人背叛呢。”
“是。少夫人放心,我会寸步不离柳宅。”老六拱手应道,见澹暠嵃一直没有出声,他也不敢停留,告礼之后便退出屋外,忠于职守的站在院子里。
暖洋洋的午后阳光透过窗纸照在榻上,姚青禾仔细搓着花生仁的红皮,一颗颗白胖的花生仁放在小碟子里。她时不时看看男人翻阅账册的俊美容颜。
嗷呜,都说男人认真严肃的工作状态最迷人啦。嘿嘿嘿,果然没有扯谎。瞧她的男人多俊呀,多迷人呀,多……
“唔!”樱唇微暖,令她痴迷的俊脸无限放大的眼前,姚青禾被一个措不及防的亲吻给吓得斗鸡眼了。
薄唇微微移开,澹暠嵃忍不住抿唇憋笑。瞧他的小娇妻,两只眼睛都对到一起啦。
姚青禾眨眨眼睛缓解不适感,瞪着“恶作剧”得逞的男人咬紧小白牙,鼻腔里气愤的“哼哼”两声,小脸一扭……
臭男人敢嘲笑她,姑奶奶再也不理你啦!
小娇妻生气了,澹暠嵃移开小几桌,伸长手臂将她抱来腿上坐好,单臂揽着绵软的小蛮腰,另一手捏捏小巧的鼻子,“怎么,生气啦?”
“我没有。”姚青禾歪着脑袋躲开他的手,故意扭脸不瞧他。
澹暠嵃长叹声,薄唇贴在她的耳边低语:“娘子,如果你原谅我,我就告诉你一件喜事。”
“什么喜事?”姚青禾眨巴大眼睛,既委屈又期待的瞅着他。
澹暠嵃凑近薄唇,意思很直白:亲一下就告诉你。
“想得美!”
姚青禾挣扎着要逃出男人的怀抱,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低浅的说话声,之后是老六站在屋门外禀告:“少庄主,少夫人,胡大管家来了。”
“请进来。”
澹暠嵃放开她,让她坐回榻的一边。
内室的帘子掀起,胡大管家只停留在门口,半躬着腰,眼睑垂下不敢窥视,“少庄主,门外有人递了帖子,请求见少夫人。”
“请客人到沁缘阁用茶。”澹暠嵃放下账册,遣退众人之后,他亲自为姚青禾挑选一件淡蓝襦裙,外罩孔雀翎披风。
“果然喜事来了挡都挡不住啊。我还未开口,喜事竟迫不及待的自己跑上门来,真真是心急。”澹暠嵃念念叨叨,他也挑选一件与姚青禾襦裙同色系的长袍。
姚青禾更加好奇“喜事”是什么?不过她忍住不问,只等亲眼去瞧瞧。
牵着小娇妻的冰凉小手离开东三院,每接近沁缘阁一些,澹暠嵃的脸色就更严肃一些。直到夫妻二人停在沁缘阁的大门外,澹暠嵃转身为亲手为她整理衣衫,叮嘱她不要害怕,他会一直陪着她。
姚青禾更加莫明其妙。她为什么要害怕?难道里面坐着的人是洪水猛兽吗?
忐忑不安的跟着澹暠嵃进到沁缘阁,首先看到的是跪在地上掩面痛哭的老六,和背对门口端坐的驼背男人。
男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人。
“老六,你哭什么?”姚青禾好奇,被澹暠嵃牵着手迈过门槛儿,慢慢往里走,走,走……
“相公!”
姚青禾吓得抱住澹暠嵃的腰,小脸埋在他的胸前,想看又胆小、不看又好奇。
天哪!她刚才看到了什么?好恐怖的脸啊!是火烧的吗?还是中毒侵蚀的?
澹暠嵃抱紧全身止不住颤抖的小娇妻,冷眼瞥向端坐在椅子里装无辜的男人。托麻的,你露出这副尊容来吓我媳妇是几个意思?难道老子送给你的人皮面具被你当饼子吃掉了吗?
端坐在椅子里的毁容男子表示很无辜,他耸耸肩,用没有“手”的手碰碰姚青禾的背。
“啊!不要!”
姚青禾吓得恨不得钻进澹暠嵃身体里。如果没有他的怀抱,也许她会夺门而逃。
“喂,你再敢吓唬她,我就命人把你丢出去。”澹暠嵃安慰的抚顺她的背,尤其刚刚被那只“手”碰过的地方多抚几次。“禾儿乖,我在呢。不怕不怕。”
“相公,这妖怪从哪里跑来的?快送回去吧。”姚青禾觉得两腿发软,她现在就想离开这间屋子,然后去泡个热水澡。
澹暠嵃示意毁容男子把人皮面具给戴好,又吩咐老六出去守着,不准任何进来打扰。
老六吸吸鼻子,可怜兮兮的看了眼端坐在椅子里的男人,默默的站起身去门外守着。
“好了。”沙哑的嗓音像垂暮老翁。
澹暠嵃墨漆鹰眸盛满愠色,警告毁容男子若再敢吓唬他的小娇妻,定不轻饶。
戴好人皮面具的男人点点头,深邃明亮的眸子凝视全身颤抖的小女人。苍老沙哑的声音笑说:“听闻醉花山庄的少夫人是个胆大包天的奇女子,我瞧着不过如此嘛。”
“相公,我不要和他说话。”姚青禾哀求的看着澹暠嵃,希望他能先送她离开。
澹暠嵃紧紧抱着她,心疼不已。他瞪了男人一眼,厉声吼道:“苗延赫,你再吓唬她,我会亲手把你丢出去!”
苗延赫?
姚青禾呆滞住,双手死死攥住澹暠嵃的衣袖。她睁圆泪汪汪大眼睛,樱唇微颤,喉咙里艰难的发出细若蚊鸣的声音,“相公,你,你刚刚叫他什么?他,他是苗,苗……”
“娘子,他是赫连国贩售糕点的商人,他姓苗、名延赫。”澹暠嵃简单明了的介绍着毁容男子的身份。至少这熟悉的名字让姚青禾慢慢平静下来,但她仍窝在他的怀里。
“相公,苗延赫死了对不对?这个苗延赫是另一个人对不对?我刚才看到的是妖怪对不对?”姚青禾胆惧的哭起来。如果毁容的男人是她曾经认识的苗延赫,她可以拒不承认吗。
澹暠嵃抱住嘤嘤哭泣的小娇妻,温柔的抚着她的头,柔声安慰:“乖,不怕。他虽然被毁容,但是我有人皮面具呀。只要我给他做一张漂亮的脸皮,他才不在乎会不会变成二皮脸或者不要脸呢。”
“噗!咳咳!”正在喝茶的苗延赫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哪里是二皮脸或不要脸?明明是多脸皮。
苍老沙哑的声音带着十足的不满,反驳道:“澹暠嵃,别以为你救了我的命,又送我几张假脸皮就是我的大恩人,我才不领你的情呢。”
“闭嘴。你故意露出丑脸吓唬我媳妇,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澹暠嵃气得一脚踹过去,被苗延赫灵活的躲过。
苗延赫故意绕个圈,一张俊美又陌生的容颜出现在姚青禾眼前,“小青禾,听说醉花食肆的百花酥是你亲手烤制的,能不能卖给我一些呀?”
“苗延赫,你……你是人是鬼?”
“你可以摸摸,我是热的还是冰的?”
姚青禾眨眨大眼,紧张的吞吞口水,试探的慢慢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