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一只手搭在石延的肩膀上,顽皮又挑衅的扬扬下巴。石延也兴奋不已,他还是第一见到用眼神聊天的夫妻。
澹暠嵃轻哼,“赌什么?”
石延道:“你挑出刚才心领神会的一句话,看看嫂子能不能对上。”
澹暠嵃心情大悦,“好啊。刚才我与娘子达成共识,谁也不管方蕠,任她自生自灭。”
石延“啧啧啧”的嫌弃,扭头看向柔弱的少女,“方蕠姐姐,你该明白‘自生自灭’是什么意思吧。”
“是,我明白。”方蕠捂着胸口,扭头不再看他们。她承认她败了,从她亲眼所见他与另一个女人眉目传情、心领神会之时,她知道她永远的失去他,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欢乐与幸福。
朱嘉歪歪头,目光幽深阴沉看向弱不禁风的方蕠,此刻他的内心万分纠结。他心爱的女人心中所爱之人是他的大哥,现在又伤害了他的妹妹,他要如何做才能与大哥一样得到最爱女子的心呢。
澹暠嵃拍拍二弟的肩,“强扭的瓜儿不甜,强摘的花儿不香。你已长大成人,大哥相信你会做出最准备的判断。”
“大哥,也许我与她有着同样的执念。”朱嘉怅然一笑。
石延冷瞥了眼方蕠,似笑非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最后死的最惨的人往往是贪心之人。大哥,嘉弟,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去吧。下面的一间房子是二弟的,方坚还没有回来,正巧有你睡的地方。”澹暠嵃转身与石延一同离开。
远远的还能听到石延调侃的笑声:“我救出那个聪明的小丫头就交给方坚了,估计午后他们也该到了。”
“那你今晚睡外面吧。”
朱嘉伸长脖子喊了声,回头看向方蕠,“我心中的蕠姐姐是温婉聪慧的才女,绝非是背叛家人的毒妇。我们可以原谅陈夫人的恶毒,却承受不了亲人的背叛和阴谋。”
说完,朱嘉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责备她的无情,质问她为何三年之间变得和陈夫人一样冷血,更想气愤的揍她一顿出出气。
每个人都不傻子。如果三年前她失踪的时候,大家都急得头脑不清楚,那么三年之后的今日她被陈夫人送回来,却没有成为陈夫人用来挟制谈条件的人质,所有的答案都汇集到一个关键点:当年她是心甘情愿与陈夫人联手的。
三年里,她明明活在人世,凭借她的聪明才智即便被陈夫人囚禁也能想办法递出消息。为何她宁愿被囚禁也要等着大哥去主动解救她呢?无非是想博取怜悯,然后满足她的心愿,嫁给大哥为妻。
站在庭院里仰望晴空中的太阳,朱嘉神情忧伤,笑容苦涩。他爱的女子呀,竟是如魔鬼一般的人,连最亲近的家人都谋算,她还有什么恶事干不出来呢。
朱嘉正在哀伤之时,突然感觉衣袍的后摆被什么东西轻轻拉扯几下。他回头,看到一张白白净净的可爱笑脸,稚气未脱的小丫头睁圆水灵灵的大眼睛,仰着小脑袋关心的问:“嘉哥哥,你在晒日光浴吗?”
“呃!没有。”朱嘉揉揉小丫头的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听说玿儿姐姐受到惊吓,娘和胖婶儿去青禾嫂嫂的房子里看望,我也想去看看。”
“走吧,我们一起去。”
朱嘉自然而然的牵起小丫头的手,暖暖的小手像个小肉包,握在掌心像攥着一团棉花。
“嘉哥哥,听说大姐的婆婆死了,是真的吗?”小桂芬随朱嘉一起踏着木栈道的阶梯走向最高处的一座房子。
朱嘉叹气,“是啊,陈夫人死了。”
“老太婆比老祖母还坏,大姐原本不想把事情做绝,想偷偷放走爹娘和我。后来老太婆身边的两个男人知道了,把大姐给打了一顿,爹娘想护着大姐也挨了打。”
“然后呢?”朱嘉拉着小丫头坐到木栈道旁边的一处小木亭子里。
小桂芬叹气,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同情大姐。为了不挨打,她什么都听崔福全和老太婆的,听说还跑来山里偷见爹爹,要引青禾嫂嫂走出山谷,然后绑走青禾嫂嫂送给赫连国的国相爷当妾室呢。”
朱嘉皱眉,“这是谁说的?”
“是我偷听的。”小桂芬忽然抓住朱嘉的手,很严肃的说:“嘉哥哥,赫连国的国相爷要造反,他们想夺取幽州王的军队,还想霸占幽州城。”
“这也是你偷听到的?”这么秘密的情报怎么会被她一个小丫头听到呢?
朱嘉觉得内情有诈。
小桂芬怕他不相信自己,她放开小手,说:“我知道,你们已不相信爹娘,也不相信我。可是我真的是偷听的。”
“如果你能说出是如何偷听到的,我可以试着相信你。”朱嘉观察小丫头的眼睛。
他的母亲说过,眼睛是探查一个人内心世界的窗口,说谎的人不管多么言之凿凿,内心亦是忐忑不安的,眼神亦是闪躲的。
小桂芬站起来,表明她所说的是诚实可信的。的个子不高,站起来与朱嘉端坐的视线持平,目光毫不闪躲。
“老太婆让一个丑黑丑黑的男人带我离开。半路上又遇到一个白俊白俊的男人,那个人我见过,是苗哥哥的十三精卫里的一个人。”
“十三精卫?苗哥哥?苗央吗?”朱嘉拉着小桂芬坐来身边。依照他记忆中的信息,赫连国姓苗的护卫有两人,一个是皇帝身边的禁军统领苗良,一个是九王爷遗子赫连延保身边的护卫统领苗央。
小桂芬纠正道:“不,是苗延赫哥哥。”
“苗、延、赫?”朱嘉怔住了。还有第三个姓苗的人?
“苗延赫就是赫连延保。”
澹暠嵃和姚青禾漫步而来,后面跟着石延。
“嵃哥哥,青禾嫂嫂。”小桂芬有点怯懦,她知道自己的家人所做所为伤了哥哥嫂嫂的心,她也感到深深歉意。
“小五妹,过来。”姚青禾拉着小丫头坐到离温泉池最近的木墩子,摸摸小丫头的胳膊和腿确认没有受伤,“小五妹真聪明,知道留下雪花记号给我们。”
“青禾嫂嫂,谢谢你没有赶爹娘离开。”小桂芬愧疚的低下头。虽然错事是父母和姐姐们做下的,可她仍觉得羞耻。
姚青禾抱抱小丫头,柔声安慰:“别伤心,他们已经将功折罪,把那边的计划全部说出来。其实我很理解他们的心情,自己的孩子受苦,比割掉他们身上一块肉还让他们痛苦。”
小桂芬抹掉泪水,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嵃哥哥,那个白俊白俊的男人说,国相爷已经派许多杀手去幽州城暗杀幽州王。还有崔福全也收到国相爷的命令,霸占醉花山庄。”
“那丑黑丑黑的男人怎么说的?”朱嘉好奇。
小桂芬胆怯的看看澹暠嵃,见他神情冷漠,墨漆鹰眸如淬着寒毒一般。她低下头,极小的声音说:“丑黑丑黑的男人说想要霸占醉花山庄,只要抓住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就能得手,不必让崔福全去下毒行事。”
“一老一小?”石延乐了。托着下巴审视姚青禾,“嫂子算老的,还是小的?”
“当然是小的。”姚青禾斜睇一眼,继续哄着身边的小丫头,“小五妹,你别怕,把知道的说出来,我们也好有防备。”
受到鼓励,小桂芬仿若有了勇气,不敢看澹暠嵃,只好将视线移向姚青禾,“丑黑丑黑的男人说醉花山庄其实是女人当家,只要抓到两个当家的夫人再逼迫两个男人送上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行。”
“哦,原来是这样的一老一小啊。”石延恍然大悟。所谓的老女人,原来是他的表姑母,澹暠嵃的老妈。而小的女人不必猜,定是姚青禾。“啧啧啧,赫连国的老不死真会异想天开。”
“闭嘴!”
澹暠嵃瞪了眼话痨的石延。石延立即做个“捏住双唇”的动作,乖乖当听客。
姚青禾握住小丫头的手,“还有呢,他们说了幽州王什么事情?”
“夺兵权。是那个白俊白俊的男人说的。”小桂芬皱紧小眉头,突然想到一样东西,她站起来在身上摸寻,“糟了,我的包袱还在方坚哥哥那里呢。包袱里面有白俊白俊男人偷偷塞给我的荷包。”
“别着急,我去取来。”石延一个凌空行云,直接飞到略低的一座房子的前院里。这座院子是朱嘉和方坚居住的房子,因为澹玿情绪不好,所以方坚在这座房子里守着她。
原本澹玿和方蕠住在第三层的大房子里,现在那房子里只住着方蕠一人。
石延动作很快,来来回回不过眨眼的功夫。包袱已经放在小丫头的面前。
小桂芬在包袱的最里层翻找出荷包,想交给澹暠嵃,却胆怯的缩回胳膊,转送到姚青禾的手里,怯怯的说:“青禾嫂嫂,你瞧瞧吧。”
“嫂子,还是让我来吧。”石延拿过荷包,为防止里面藏有毒药,他主动以身犯险。
荷包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将荷包内胆翻出来给众人看,石延觉得小丫头定是被骗了。
澹暠嵃提议道:“把内胆撕开,看看夹层之间有没有东西。”
石延稍微用力,内胆的布料被撕裂,从夹层里掉出一方绢帕。
“哎?真的内有乾坤啊。”朱嘉拿起绢帕微微一抖,绢帕上的墨字清晰,开首的称呼却不是姚青禾,而是……
“幽州王?”朱嘉将绢帕平铺在腿上,抬头看向对面的澹暠嵃,意味深长的说:“大哥,这信是给写幽州王的。”
澹暠嵃气定神闲,随手拿来绢帕,默默的从头阅读至尾。墨漆眸子里闪烁阴冷的芒,让熟悉他的朱嘉和石延感到前所未有的窒闷。
看来,绢帕里的内容触了大哥的逆鳞啊!
敢惹怒大哥,看来赫连国即将不复存在啦!
朱嘉和石延交换个眼色,心底嘲笑赫连国的国相爷,那只老狐狸真当幽州王是吃素的吗?或者,当他们是吃素的吗?
澹暠嵃阅读完绢帕上的内容,将绢帕叠好塞入袖中。
“娘子,将澹家人和张六叔一家安排在最下面的那座大房子里。”
“相公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
姚青禾微微一笑。看来,澹家人也是被利用了,不过当作传话筒,把赫连国的阴谋透露给澹暠嵃等人。
那么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又有着什么样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