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暠嵃本不想与方蕠有太多的交集,但她主动开口,念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他总不能一口回绝。但是他没有忘记身边的小娇妻。他是有家室的男人,不能随便与妻子以外的女人私下闲谈。
“娘子,你陪我一起以。”
“人家要与你聊天,又没有邀请我。”姚青禾推推男人的背,“去吧,分别三年的时间,她定有许多的心里话要和你说。”姚青禾显得很大度。她是正妻,私底下怎么欺负自己男人都可以,在外面要给自己男人十足十的面子。
澹暠嵃欲哭无泪。他的小娇妻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通情达理,丝毫没有拈酸吃醋的表象。难道心里窝着火气呢?不行,俗话说:气大伤身。他还指望她生一堆的娃娃,怎能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气坏身子?
“娘子,其实方妹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需要休息。我看还是不要打扰了。”澹暠嵃抓起小娇妻的冰凉小手,看也不看方蕠嫉妒愤怒的脸色,直接扯着姚青禾走了。
方蕠一拳捶在窗棂上,望向木栈道转角消失的一对背影。她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个乡野村姑?为什么他宁愿娶个身份卑贱的女子,也不肯对她表现一丝温情。
“你放弃吧。大哥对嫂嫂是真心的,他说过今生今世只娶嫂嫂一人共白首。”澹玿端着药汤碗进来,看到方蕠对兄嫂不善的眼神。这是她第二次发现方蕠眼中的妒恨,那是毁灭人性良知的魔鬼。
因此,澹玿从心底开始厌恶方蕠。如果方蕠敢破坏兄嫂之间的感情,她不介意动手毁了方蕠。
若说澹玿与方蕠之间的感情,可以用“不似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来形容。
初时见到失踪三年的方蕠时,小姑娘高兴的夜里失眠了。她想过许多弥补方蕠失踪以来不曾享受的事情,比如带方蕠去吃遍天下的美食;比如带方蕠去游览最壮丽的山川;比如带方蕠去见识很多新奇的事物。
在小姑娘的印象中,最宠溺她的人是大哥澹暠嵃;陪她玩耍的人是二哥朱嘉和二位表兄方坚、石延;教会她懂得女儿家规矩和绣技的人是方蕠和二位表姐石雪茜、石雪襄。她是大家族中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受哥哥姐姐们宠爱的小丫头。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二哥朱嘉的口述中得知方蕠被陈夫人囚禁在一座秘密的院子里,终日不能自由。方蕠已经不懂得何为欢乐,何为笑容。
同情方蕠的遭遇,可不等于认同她破坏兄嫂的感情,成为兄嫂之间的一根刺儿。就像她的母亲常说的那句话: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一生一世一双人才能懂得幸福为何物,再加入一个人都不算幸福,即便是孩子也有孩子们的人生路去独自前行。
面前的方蕠姐姐是陌生的,是她最痛恨的那种外表柔弱、内心险恶的女子。澹玿白净的小脸上露出几许寒意,她十二岁跟随哥哥们上战场,虽然没有上战场杀敌,但她整日混在军营里已懂得“杀伐果断”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的亲人。
如果方蕠知难而退,她会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若方蕠仍一意孤行,她会让方蕠的未来活得水深火热,后悔介入兄嫂之间。
“玿儿,比起那个乡野村姑,你更喜欢我,是不是?”方蕠关上窗子,借扶着柜子之类的走来桌边坐下。看到小姑娘递来苦涩难闻的药汤,她略显犹豫,放在膝上的双手绞在一起。
“怎么,怕我在药汤下毒?”
“不是的。我怎么会怀疑玿儿呢。”方蕠接过药汤碗才要喝,又放下,尴尬笑说:“药汤太烫了,先放放吧,等凉些再喝。”
“如果大哥站在这里,你会喝吗?”澹玿一眼识破方蕠的虚伪,她将药汤碗端回来,当着方蕠的面前狠灌一口,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药碗砸到地上,“蕠姐姐,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蕠姐姐吗?”
“你懂什么?你知道三年里我经历过什么吗?当我被陈夫人折磨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虚伪的外皮被揭穿,方蕠气急败坏的扑向小姑娘,掐着细嫩的脖子不停收紧。一声声质问,一声声控诉,一声声怨愤,一声声不甘心,她恨不得自己遭受过的那些痛苦全部在小姑娘身上重演一遍。
“你活该!谁让你心甘情愿的与陈夫人联手谋害大哥?谁让你是非不分连亲情都不顾?谁让你自甘堕落与陈夫人同流合污?”
“昭儿,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是不是?”方蕠掐着小姑娘的脖子,凭她全身力气将小姑娘压在地上。长年与陈夫人安派的护卫们斗智,方蕠早已熟悉擒拿术的方法。仅仅按住一个穴位便可让小姑娘毫无招架之力,任由她骑压在身上。
“方蕠,你有本事就掐死我啊。我死了,变成鬼也不会饶过你。我会托梦给大哥,让他亲手杀了你为我报仇!”澹玿憋得小脸通红,她双手悄悄摸向四周。如果没有记错,那药碗的碎片应该散落在附近。
“哈哈,托梦?”方蕠得意的嚣张大笑,两只纤瘦如白骨的手固定住小姑娘的脑袋,逼迫小姑娘正视自己,每个字从她白牙间挤出来似的恶狠狠的说:“你死心吧。他的梦里只有他自己,他不会来救你,更不会为你报仇。”
“是吗?”
一道俊朗的声音响起,一道人影破窗而入,抓起方蕠的肩膀将她丢向对面的木板床上,而气息不稳的澹玿也被解救。此时已安全的被姚青禾抱在怀里安抚。
门被撞开,窗子破了,清冷的屋子里突然多了一群人。
方蕠稳住自己,慢慢坐好。美目打量一圈,视线定住在房门旁的伟岸男子。
“方蕠姐姐,时隔三年不见,比起手段狠辣的陈夫人,你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令小弟刮目相看呀!”一身青石色长袍,腰间佩戴一把古秦重剑,翩翩少年眉宇间江湖侠气正浓。侃侃间儒雅气质将豪义藏秀于内,像侠士又像儒生。
方蕠端坐于木板床上,美目垂敛,冷冷的说:“石延,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夹枪带棒的惹我厌烦。”
翩翩少年低声浅笑,回头看向房门口的澹暠嵃,拱手道:“大哥,多年不见,听说你新近娶妻,连成亲礼都没舍得告诉家里人。”
澹暠嵃走进来,站到姚青禾身边,拱手道:“延弟游历列国,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即便想派人寻你回来参加婚礼,也无可奈何啊。”大手揽住小娇妻的小蛮腰,介绍道:“来见见我的妻子,青禾,娘家姓姚,乃一介乡野农家之女。”
又看向身边的小娇妻,柔声介绍道:“娘子,这位是咱家的江湖游侠,外号青石先生。”
石延忍俊不禁,拱手道:“小弟石延见过大嫂。”
姚青禾颌首,态度不卑不亢。因为怀里抱着气绪不宁的澹玿,她只能点点头算是见礼了。
对于石延能否接受,姚青禾心里没底。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与澹暠嵃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按照这个尊卑有别、男女有别的时代,依照澹暠嵃的身份该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尤其是正妻更应该选择能帮助他的权势人家的女子,更在乎门当户对、身份等级。
对于澹暠嵃娶来的平民妻子,石延早有耳闻。比起新嫂子的身份,他更关心这位女子生得如何美丽,能让性格冰冷的大哥春心萌动,而且听说大哥死皮赖脸追着新嫂子跑,还假扮人家的傻儿子抢亲来的。
出乎他的意料,这女子生得清丽秀美,却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美人。比起京城的姑母(澹暠嵃母亲),这位新嫂子有点姑母年轻时的影子。
石延恭恭敬敬的鞠躬揖礼,没有半点嫌弃或鄙夷的态度,让她心中安定不少。
“一家人,不必拘礼,快请起。”姚青禾单手虚扶了一把。她另一手还紧护住吓坏的小姑娘。
小姑娘窝在嫂子的怀里像回到母亲的庇护一样心安,惨白小脸在姚青禾身上蹭蹭。哇!嫂嫂的好软哟。像磨蹭着暖绵绵的小兔子,感觉特别好。
澹暠嵃眯起墨漆鹰眸,脸色瞬时阴沉沉的盯着占他媳妇便宜的亲妹妹。臭丫头放开我媳妇,那两只兔子是我的专属品。是我的!是我的!
姚青禾抱住瑟瑟发抖的小姑子,瞪了周身散发怒气的男人。死男人,你瞪什么瞪。这是你亲妹妹,你摆臭脸给谁看呢?你吓唬谁呢?
娘子,你是我的,你的兔子也是我的,我的专属领地被人侵犯,还不让我表达表达内心的强烈不满吗?
臭牛氓!快把惦记你的那朵白莲花给老娘摆平,否则老娘亲自动手铲除她,绝不手软。
娘子放心,这朵白莲花一定在今日解决,而且不需我们出手,自然有人帮忙。我们只管围观、鼓掌、磕瓜子,做个安静瞧热闹的吃瓜群众就好。
少特么叨叨!快点给老娘解决掉,不准心慈手软!
娘子放心,我的人是属于你的,心也属于你,全身连根毛都是你的专属品,白莲花肯定没戏。
这还差不多。
小夫妻眉来眼去的默契沟通,让在场的其余三人皆是目瞪口呆。尤其方蕠,她看看澹暠嵃,又看看姚青禾,二人之间眼神来来去去似是达成某种协议。而她全程都白痴似的,看不懂姚青禾的眼神意思,也看不懂澹暠嵃的眼神意思。
同样,对澹暠嵃深有了解的石延和朱嘉也颇为惊讶。他们也在努力解读夫妻二人之间的眼神秘码。可是……与方蕠一样看不懂。
“相公,玿儿心绪不稳,我先带她去咱们的房里歇息歇息。”姚青禾唇畔漾起一抹温柔的笑,与石延、朱嘉二人颌首示礼后,揽着小姑娘离开房子。
待姚青禾离开后,石延率先等不急,拱手询问:“嵃大哥,你与嫂嫂之间用眼神聊天,不知能否说出一些不防碍的话给我们解惑?”
澹暠嵃故作神秘的薄唇微翘,走过去拍拍石延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此事唯有相爱夫妻之间心领神会,绝非外人能懂的。”
“大哥,你敢与我们打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