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碗热热的汤面使胃里暖呼呼的。都说饱暖思那啥,所以今晚澹暠嵃坚决不准姚青禾回花房去守着那十几株玫瑰花,直接抱着小娇妻回大树屋去“嘿嘿哈嘿”。
就算不必安派,花房里也有人自动去值班。花房里炭盆的火不会熄灭,温度和湿度也会按照姚青禾的指示精准无误的保持。
一夜睡得香甜,如果忽略全身叫嚣的酸痛感,将是最最幸福的早晨。
姚青禾打从嫁到澹家,直到现在已然成为全家人的掌家人,她做饭的次数比睡懒觉的次数还少很多。
刘氏待她真心的好,除了偶尔的小私心之外,真的把她当成女儿般看待。姚青禾也挺知足的,至少刘氏比原主印象里的继母杨氏好一万倍。
睡到自然醒,姚青禾穿好棉袄子,打开窗板子往外瞧瞧,连续飘了七八天的雪花终于停了。
“嫂嫂,快来一起堆雪人。”澹玿站在地上招招手,她的腿边有一颗巨大的雪球。
姚青禾点点头,把窗板子支好,让树子里的空气流通。雪后清新寒气扑进来,屋子里暖烘烘的热气夹杂着炭火味从另一边的窗子吹出去。
又外罩件棉褙子,姚青禾庆兴在醉花镇时采购了许多棉袄、棉袍、棉斗篷之类的冬装。
“青禾,醒啦。”刘氏端着热腾腾的白栗米粥和腌冬笋小菜进来,放到外室的桌上,“快过来吃。”
“娘,家里好安静呀。”姚青禾把窗子全部打开,与刘氏坐到一处避风的角落里,边吃边问:“过年的时候让张六叔回柳家吧。大过年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团圆团圆。”
“他断然不肯走的。”刘氏夹了一块腌冬笋放到白粥碗里,“嵃儿和他的那两个小兄弟领着孩子们都去东山打猎。那两个老的非要去南山瞧瞧,想再挖点笋子。”
“天寒地冻的,哪儿还能生出笋子来呀。”姚青禾嘴巴不停,咯吱咯吱的吃着腌笋子。想着现在的山里还能挖到什么宝贝。
腌笋子的确很好吃,可惜没有放糖和辣椒,不然能更好吃。等她这次送花回醉花镇,回来时候多带些盐巴和糖,还有辣椒和辣椒种子。
刘氏放下筷子,扭头盯着窗外的枯树怔神。她们一家人如今在这山谷里避开祸事,澹家堡子被驱离的村民们不知道去了何方。
老两口闲来无事的时候与张六聊天,从张六口中得到澹春明的三个儿子都被打残了,澹春明的弟弟家也没有幸免。
全家都被驱逐出村子,连当初姚青禾赔给澹春明家的壮牛和草驴车也被澹满财抢去。老里长的老伴儿也气死在家中,连个棺材都没有,最后是澹明春和弟弟用简易单架抬出村子的。
“娘,相公已经派人出去打探春明大伯全家的消息。放心吧,会寻到他们的。”姚青禾放下碗,拿帕子擦擦嘴,说:“我领着小姑子们去山里瞧瞧。娘留在家里,把花儿守好。”
“嵃儿留下安三十守着花儿呢。趁着你们不在家里,我把屋子都打扫打扫。”刘氏说着,端起托盘要走。
姚青禾叫住她,说:“娘,南边的大树屋别动。”
刘氏愣了下,才明白姚青禾说的是苗延赫住过的屋子。虽然想提醒她别忘记已嫁人的身份,但话到嘴边又吞回去,最后变化轻浅的答应一声“嗳”。
等到刘氏出去,姚青禾把内外室的窗子都放下,换上一身厚实耐磨的粗布衣服,便走出树屋。
站在平台的围栏边,看到下面已经堆起两个大雪人的三个小姑娘,姚青禾招招手,问:“你们要不要和我进山去瞧瞧?”
“要去要去。”澹玿最先欢舞的跑上旋转梯子,屁颠屁颠的来到姚青禾面前,“嫂嫂,大哥、二哥和坚哥哥都去东山打猎,连鲁一和暗卫们也跟着去了。”
“那咱们也去。”
“去东山?”
“咱背后的这座山,西山。”
姚青禾看到澹桂芹和小桂芬也爬上旋梯,说:“你们三个去换件厚点的、耐磨的短袄和棉裤子。记得戴我做给你们的棉手套。”
“知道啦。青禾嫂嫂真爱唠叨。”小桂芬拉着澹玿往自己的屋子里跑。澹玿比她的个子高点,但比小桂芬瘦些,衣服还能穿得。
澹桂芹也回屋去换衣服。
自从建好树屋村,树屋多了,澹桂芹也分得独自一座树屋。小桂芬也很高兴自己单独住一座屋子。自从澹玿来了,每日与她相处得感情好,所以两个小姑娘住在一起。
刘氏打扫完南边的五间大屋子,拿着扫帚过来,说:“等明年春天胖婶儿来了,狗子和二喜也各自安排一间吧。”
“成。”姚青禾点头,又怕刘氏有别的想法,说:“娘,等找到春明大伯一家,在旁边的那个林子里多建些屋子,到时候把张六叔家也分出去。”
“青禾呀,依照我的想法,这山谷既然是你的,就由你来建村子。他们都是寄住在你的地方,若不喜欢就离开。”刘氏凑近姚青禾身边,说:“你不是想把这里变成大花园吗?万一有人捷足先登,或是见你钱多了要借机讹诈怎么办?如今世道变了,人心隔肚皮,咱们虽无害人之意,却不能没有防人之心啊。”
“娘说得对。我会好好考虑。”姚青禾眼神黯了黯,她的确忽略掉“人心”的算计。不论哪个年代的人,对金钱有着极大的渴望。如果她依靠这座山谷赚得巨大财富,别人难免不会眼红。
刘氏拍拍姚青禾的肩。经历的磨难多了,当初心思纯良,性格懦弱的刘氏也渐渐懂得人世事故,懂得防人之心。
“娘,青禾嫂嫂,我们换好啦。”澹桂芹与两个小姑娘手牵手走过来,见刘氏的脸色严肃,立即闭上嘴巴,担心的看看刘氏、又看看姚青禾。
“好啦。我们去库房捡个顺手的小镰刀和篓子。”姚青禾催促三个小姐妹去存放农具的小树屋,“娘,我们正午前会回来。”
“成,我做好饭等你们一起吃。”
“好。”
姚青禾欢快的追着三个小姐妹去了库房的小树屋,等四个人选好顺手的小镰刀和背篓子,便从西边的软梯栈桥直接抄近路进山。
南山竹子,而且类种丰富。西山虽然也有竹子,但是却没有南山那么好。连着下了七八天的雪,姚青禾已经不抱希望挖笋子。
她觉得山里湿气大,虽然天气寒冷,但是积雪下的杂草丛里更有惊喜。菌类在冬季是休眠期,但是西山东坡的白天和夜晚温差大、湿度高,而且积雪下有厚厚的杂草覆盖。
姚青禾蹲在一棵大树下,先用手挖掉积雪;下面,如她所料的是干燥的杂草;再拨开杂草,一朵漂亮的蘑菇像害羞的小娃娃站在泥土上。
“青禾嫂嫂,是蘑菇!”小桂芬兴奋的睁大眼睛,拉着澹玿蹲下来,“玿儿姐姐,你快瞧,好大一朵的蘑菇耶。”
“嗯,今晚有蘑菇吃啦。”澹玿吧唧吧唧小嘴。她最爱吃蘑菇了,尤其是和小鸡一起炖,鲜美鲜美的喝一汤……额滴天啊!人生圆满啦。
“好啦。你们学我这样在树下找找。”姚青禾在澹玿眼前摆摆手,“小姑子回神儿啦。等你挖到蘑菇,回去就给你炖小鸡吃。”
澹玿一脸惊愕,“咦?嫂嫂,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蘑菇炖小鸡呢?”
“嘻嘻。”小桂芬捂着小嘴偷笑,“玿儿姐姐刚才说梦话啦。”
澹玿白嫩嫩的小脸羞得一抹红。她故作镇定的咳两声,若无其事的去挖蘑菇了。
姚青禾抿唇偷笑。这小姑子越来越有趣,不知道远在京城的母亲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一般女儿的性格都会受到母亲的影响。
“嫂子,蘑菇也能腌着吃吗?”澹桂芹也采到两朵蘑菇。虽然比夏秋时候的量少,个头小,但是对于冬季没啥食物的时候,能采到蘑菇也已经不容易。
“让两个小丫头采蘑菇吧。咱们采木耳。”
“好。”
姚青禾拉着澹桂芹一起到更高一点的山坡上,同样在积雪杂草下寻找枯朽的粗木,偶尔能寻到一小簇没有腐烂的木耳。
四个小女人在半山坡上不断的挖开积雪,寻找蘑菇和木耳,却不知道山下的树屋村里闯入十几个男人。
—— —— ——
黄昏时分,当东山打猎的大队伍凯旋归来,南山挖笋的老兄弟也满载而归,西山采蘑菇的小姑娘们满篓子的下山回家。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笑容,再不担心今年冬天没有足够食物来裹腹。
夕阳西下,天黑的极快。夜幕下的树屋村本该篝火燃起,将整个树屋村照得暖烘烘的。可是……
澹暠嵃皱眉,隐约间察觉前方静得蹊跷。
“大哥,是不是出事啦?”
方坚和朱嘉骑马赶来,停在澹暠嵃的身边。
澹暠嵃眯起鹰眸,抬起一只手,“鲁一,率领五人同我一起回村。二弟和坚弟待前方传来杀声,再打马赶来。”
“是。”
朱嘉和方坚皆是面色凝重,看向远远的树屋村里黑漆漆的。
“走!”
澹暠嵃一声令下,弃马,以脚力奔向树屋村。鲁一率领五名兄弟跟在主子后面,功夫亦了得。
当澹暠嵃率领人潜入树屋村的时候,西边的软梯上也潜入潜入两个小女子。
姚青禾和澹玿伏在软梯上尽量不发出声响,慢慢靠近最近的一座树屋,也就是她的玫瑰花房。
澹玿的功夫不错,姚青禾也懂些防狼术。姑嫂二人悄悄来到小树屋的窗子外,手指勾着窗板子拉开一条缝隙……
“嫂嫂,是刘大娘!”澹玿瞪大眼睛,惊愕的指着倒在花房小木榻上的老妇人。
姚青禾心中大骇,立即绕到门口推门而入,“娘!”
“禾儿!”
澹暠嵃寻声而来,从背后将姚青禾紧紧抱在怀里,“禾儿,你没事吧?”
姚青禾扭头看到他回来了,心中稍安,“快,快看看娘是不是死了。”
澹暠嵃眯起眼睛,给鲁一递个眼色。
鲁一颌首,闪入屋内手食探探刘氏的颈侧,“少庄主,少夫人,刘大娘还活着,只是被打昏。”
“哦,那就好。”姚青禾缓出口气,借着月光看看屋子里一片狼籍。而她精心养植的玫瑰花已经……
“嫂嫂,我们的花儿被踩烂了。”澹玿冲进屋子里,看到满地被踩烂的玫瑰花和破碎的玻璃片,白嫩嫩的小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大哥,你一定要找出毁了花儿的混蛋,我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此时刘氏已经被鲁一派小兄弟给背回南边的大树屋去,而方坚和朱嘉也骑马赶回来,燃起的火把照亮了整个树屋村。
姚青禾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似的,她呆怔怔的看着满地狼籍,她所有的希望全部被毁了。
“相公,派人去山外的村子去探查,一定能找到凶手。”
“娘子放心,我定会亲手抓来那凶手,由娘子亲自来发落。”
姚青禾失力的跌坐小木榻上。她日夜不眠不休的辛苦养护,终于守得云开,现在却毁尽所有。
澹暠嵃紧紧抱着她,墨漆鹰眸里迸发嗜血的阴戾。敢欺负他的女人,敢把他媳妇的辛苦成果毁了,他绝不会轻饶。
鲁一回来,没有出声。仅将他从瞭望台上发现的东西交给澹暠嵃。
姚青禾怔怔的靠在他的怀里,离她承诺交货的日子还有一个月,连花秧都毁了,她拿什么交货?
现在是冬天,嫁接也不可能成功,更来不及。
“娘子别担心,我让鲁一再去鸳鸯楼要些花秧回来。”
“不行。我已经和幸儿姑姑定下约定,就要遵守承诺,如期交货。”姚青禾闭上眼睛静静心,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来解决困难。
嫁接!
她目前做出的努力就是嫁接。希望被踩烂的花枝还能再利用。
澹暠嵃惊愕的看着小娇妻像吃了人参似的,精神瞬间恢复,拿过旁边的剪刀一边拾地上的花枝,一边剪去不能用的枝子。
鲁一又回来了,又交给澹暠嵃一件东西。他看着掌心的两件东西,瞬间了然。
澹暠嵃看了眼专注剪枝的姚青禾,交待一声“照顾好家里人”便转身离开。留下哭哭啼啼的澹玿,面色凝重的方坚和朱嘉,以及闻讯赶来的澹桂芹和小桂芬。
南边大树屋的其中一座,刘氏恍恍惚惚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老头,立即哭声道:“老头子,花儿,青禾丫头的花儿被人毁了。”
“是是是,孩子们已经知道啦。嵃儿也领着人去抓凶手,你安心的躺着吧。”
“好。”刘氏抹抹泪,她腰上挨了两脚,吸气都疼。
澹桂芹进来,澹木石交待三女儿守着,便和张六出去,看看家里除了花房,别的地方有没有丢了啥。
一圈检查下来,库房里的粮食和农具不见了,再有就是花房的玫瑰花被毁,好几个玻璃盒子被砸碎。
姚青禾抹掉泪水,视线落在张六的身上。那些人,会不会是跟踪张六来的?会不会是崔福全和澹桂英用的计策?
张六一咬牙,“青禾丫头,你若猜忌我,我……我走便是。”
“张六叔,越是这个时候你越不能走。如果你走了才叫心虚呢。”姚青禾让安二九和安三十来收拾花房里的玻璃碎渣,领着所有人去了外面的大平台上。
她看着检察完各个屋子回来的小兄弟们,每个人都禀报少了东西。而根据丢失的东西,她冷冷嗤笑,心底已经猜到跑来毁东西的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