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息怒,儿子不敢。”
拦住银发老妪的中年男人笔直跪下来,头低垂着像是犯了大错似的。
“爹,是奶和大堂哥的错,娘子没错,大壮也没错。”澹大壮和他爹一样低垂着头,明明没有做错事情,却像个罪人。
“住口!你们还不赶快跪下磕头。”
“是,爹。”
澹大壮委屈又失落的走过去,刚要跪下来,衣领被人从后面提起来。他惊讶的回头,便看见姚青禾面无表情的瞪着杏眸,愤愤然的看着他奶。
“公爹,儿媳妇有话要说。”姚青禾瞪着银发老妪,话却是对跪在腿边的中年男人说的。
中年男人无奈的摇头,“儿媳妇,自古孝当先。不管今日你们有多少话要讲,先给你奶磕头认错,才是为孝子孝孙该做的事情。”
姚青禾脑海里映出两个字:愚孝。
“公爹,我还没有进你家的门,只能算是你家的半个儿媳妇。”姚青禾故意偷换概念,让中年男人没办法拿孝顺来压她。
中年男人没办法,抬头看向面前的银发老妪,试探的询问:“娘,你看……”
银发老妪气得脸色铁青,瞪了一眼窝囊的大儿子,“有屁就放,我听着便是。”
姚青禾哂笑一声,高昂起头,“这位老太太,就算你即将是我的奶婆婆,也没有资格决定我该嫁给谁,不能嫁给谁。”
“我是澹家的老祖宗,哪个孙子娶亲,娶谁家的姑娘,全都由我说得算。”银发老妪洋洋得意,斜眼瞥向姚青禾,“既然我大孙子满财喜欢你,你就嫁给满财吧。”
“不行,娘子是我的。”澹大壮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平日见到马氏,像耗子见到猫一样躲着跑。今儿为了自己的媳妇竟然勇敢的与霸道奶奶做斗争,令在场的村民们刮目相看。
“孽障,你敢忤逆我?”
“我的娘子,谁也不准抢走。”
澹大壮转身将姚青禾保护在身后,学着她之前的样子高昂起头,与老妪对峙。
“木石,你睁眼瞧瞧,这就是你生养出来的好儿子!”老妪一拳接着一拳打在中年男人肩头、佝偻的脊背。
“马氏,偏心也该适可而止。今儿是你大儿子家的喜庆日子,你不帮衬些就算了,怎还带着孙子跑来抢亲呢。”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走过来。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扶起来,“木石,带着儿子和新媳妇回家去吧,吉时可耽误不得。”
“谢谢老里长。”澹木石仍然心有余悸,忐忑不安的偷瞧马氏的脸色。
老里长看看姚青禾,又看向远处的媒婆,轿夫等人,挥手招呼:“麻烦列位把新娘子和新郎送回家去,大喜的日子有劳各位,真真是给小两口添了不少福气。”
媒婆是个脑袋灵活的人,自然看出来老里长德高望重,连马氏也不敢得罪。立即笑着上前来福了礼,说:“老里长言重了,我们这就送新人回家去拜堂入洞房,讨个大吉大利的彩头沾沾喜气。”
“正是呢。各位,请!”老里长笑着抬手,媒婆立刻接过喜娘送上的红盖头为姚青禾盖住。
澹大壮突然拉住姚青禾的手,憨憨的说:“娘子,我陪你一起回家。”
“好。”
姚青禾也不忸怩,任由澹大壮握住手,弃掉花轿,和他步行回去村子最北边,靠山而建的泥坯院子。
围观的村民们也像护送这对小新人似的,将喜庆红的他们簇拥在中央,徐徐步行去往家中。
一路走来,姚青禾悄悄问身边的澹大壮,简单了解一下澹家的亲戚等等。没想到问下来,澹家的关系远远超出她的想象,甚至比她的娘家还要乱。
澹马氏,就是银发老妪也是十年前逃难来的。她第一个丈夫早在老家时就病死了,留下澹木石,也就是她的公爹。后来澹马氏改嫁给自己的小叔子,生下两个儿子澹双河和澹三金。
逃难的时候,澹马氏跟着丈子和孩子们一起来到澹家堡子。
因为澹木石已经娶妻生子,所以他直接分家出去自立门户,与小叔和澹马氏成为亲戚关系。
澹木石家的生活并不富裕,他和老伴刘氏有六个孩子,四女两男。而且大儿子是傻子,二儿子是瞎子,四个女儿却健健康康的。
家中有子却无一健康的,让夫妻二人很是愁苦。他们为人老实厚道,在村中的声誉还是不错的。即便有人嘲笑澹大壮是傻子,澹二壮是瞎子,澹家无后继承,但是夫妻二人对孩子还是很宠爱的。
姚青禾听着身边的胖傻子嘴里小声叙叙叨叨,突然明白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愁苦,也同情家中有病子的痛楚。
“娘子,你不要伤心,我会变聪明的,会保护你。”
“谁说你现在不聪明,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姚青禾攥紧拳头,即使隔着红盖头,依然能感觉到澹大壮瞬间喜悦的笑容。
“弟妹果然不是一般人,说谎话哄傻子也脸不红气不喘的。”
一道突兀的女声响在耳边,姚青禾怔了怔,感觉到身边澹大壮的一股阴凉之气。
“弟妹,我来扶你进去吧。”
一双手搭在姚青禾的胳膊上,长长的指甲陷进裸在袖外的手腕子上,让姚青禾疼得皱紧叶儿眉,咬住唇不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