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姚青禾以为自己出现幻听。虽然澹暠嵃几次或明或暗的提醒她,也许苗延赫屈尊留下的根本原因是想博得她的爱慕,然后带她离开。
姚青禾当作澹暠嵃在吃醋,对他诸多的提醒都置之脑后,并不在意。现在她有种“不听男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悔意。
重生之后,对她表达喜欢的男人不少,比如澹满财之流。但是苗延赫不同,此刻他眼中闪烁兴奋的光芒,像猛兽盯住猎物时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青禾姑娘,你……喜欢我吗?”苗延赫丢下镰刀,几步来到姚青禾面前,状似深情的凝睇她,而他的一双眼睛像不见底的深渊,让人生心怯意。
姚青禾别过头,强忍住脊背浸出的一抹寒意。她紧紧抓住手里的杂草垫子,牙一咬、心一横,“我不喜欢你,也不希望被你喜欢。”
拒绝的干净利落,不给男人半点希望。
“青禾姑娘,你好狠啊。”明明心痛得无法呼吸,苗延赫仍露出温柔的笑容。俊逸的容貌,儒雅的风骨,像一朵莹白的雪莲花。
对。他是雪莲花,漂亮外表藏着一颗坚韧的灵魂。
“青禾姑娘,我不会放弃的。”苗延赫深吸气,任眼眶中的泪水逆流。不再看她,他站起来去拿镰刀,继续收割茂盛的杂草。
姚青禾看着俊逸男子的背影,心绪繁乱。
一团阴影将她笼罩,她猛然抬头对上狭长的墨漆鹰眸,竟有些委屈的想哭。
“娘子,给我倒碗水。”澹暠嵃坐下来,修长手指在绯霞脸蛋上蹭蹭,“早点让他认清事实才是真正对他好。”
姚青禾点点头,看向苗延赫挥舞镰刀的背影,幽幽叹道:“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就该在最初的时候将希望打破。”
澹暠嵃赞赏的凝睇着小娇妻,她果然是他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女子。
“来,喝水。”姚青禾拿来水囊,拧开盖子交给他。
澹暠嵃微微一笑,顺势拉过她亲一口,起身走向苗延赫。
听到脚步声,苗延赫抬头,原本期待的目光忽然黯然失色,他垂丧的继续收割杂草,懒得理睬站在身后的男人。
“想笑就笑吧,我不打你。”
澹暠嵃莞尔,很欠扁的诘问:“你打得过我吗?”
苗延赫冷冷的瞪他,听他这话太特么扎心了。如果他手里的镰刀是一把杀人利器,他会毫不犹豫的扎进澹暠嵃的胸膛。前提是,澹暠嵃受到重伤不能动弹。
“滚开,别烦我!”
“喝点水吧。”
澹暠嵃没有生气,反而把水囊递过去,说:“这是我媳妇让我送来的。”故意咬重“我媳妇”三个字,硬生生又扎了一刀。
苗延赫气急败坏的瞪着澹暠嵃。姚青禾总骂他是厚脸皮,可他觉得眼前这混蛋的脸皮更厚。
“不喝就算了。糟蹋我媳妇一片心意。”
“拿来!”
澹暠嵃伸回去的手被苗延赫拉回来,顺势抢走水囊仰头“咕咚咕咚”喝个痛快。清冽甘甜的山泉水顺着他的嘴角泻流而下,浸湿了白袍的衣襟。
一口水呛进鼻腔,苗延赫用力咳几声,将空空的水囊丢回澹暠嵃怀里。
澹暠嵃剑眉微拧,把水囊从怀里拿出来,朝着姚青禾的方向扔过去。远远的传来“嗒”的声音,还有姚青禾被吓坏的尖叫声。
“死男人,你皮痒啦!”
“嘿嘿,娘子,水被别人抢去喝光了,我还渴着呢。”
“活该!渴死你!”
“嘿嘿,你不心疼吗?”
“心疼个屁!”
隔得老远距离小夫妻俩一个憨笑挑逗,一个刁蛮娇嗔,像是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总有辣么多的喜感。
苗延赫再次体会到扎心的痛意,他强迫自己扭头看向另一边,可奈何不了女子灵秀悦耳的嗓音传入耳中,印在脑海。
“不想看就滚吧。听说你那位皇兄病入膏肓,正派人来寻你回去。”澹暠嵃拿出湿帕子擦擦额上的汗珠。
“我对不起皇兄。”苗延赫颓败的垂下头,任泪水坠落,砸在白亮亮的镰刀上。
“如果你不回去,朝政被皇后和外戚把持,恐怕国将永无宁日,你如何对得起视你如子的皇兄?死后又有何颜面对见祖宗呢?”
苗延赫仰头眨眨泪眼,“我来醉花镇,曾去过醉花山庄找你。想请你帮忙劝老药医出山,随我一同归国为皇兄续命。”
“十年前,他初登大位时已是强弩之末,他亲来醉花山庄以庶民身份求得四叔为他续命十年。”澹暠嵃叹息,仰望天空,“人生如烛,燃烬之后如何重来?这十年已经天大的恩赐,他该知足。”
“国不可一日无君,纵然我们是边陲小国亦不能群龙无首,坐等被列国侵吞。”苗延赫语气铿锵有力,仿佛一名久战沙场的将领。可他终究是纸上谈兵,是现实生活中的逃兵。
澹暠嵃双手交叠在脑后,缓缓躺下来。
苗延赫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枕在脑后,同望湛蓝的天空。
“澹暠嵃,你认识幽州王吗?”
“不认识。”
“听说他是大明国的战神,杀人无数,是个大魔头。”
“他是个英雄,待百姓如子。”澹暠嵃撇撇嘴,他恰恰与苗延赫的想法背道而驰。
苗延赫轻哼,“那是因为你们同属一国,你自然认为幽州王是英雄,是好人。”
澹暠嵃深目冷瞥他,“至少比你强。他会在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甚至愿意为这个国家和百姓献出自己的性命。你呢,扶不起来的阿斗,还敢和幽州王相比。哼,自不量力。”
“你说得对,我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怎样?”苗延赫气极,腾的坐起来睁圆眼睛,两只拳头恨不得打过去。
澹暠嵃懒懒的闭上眼睛,淡淡的说:“你是不是阿斗与我无关。等你成为亡国奴的时候,我会派人把你那五千两黄金的银票送给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当乞丐吧。”
“你……混账。”
苗延赫气得面红耳赤,可他无法反驳。皇兄死了,唯一的嫡皇子才百日年纪,皇权若落在外戚手中,狼子野心早已暴露端倪。
“如果皇兄死了,我宁愿逼宫夺权,也不会让皇后和外戚把持朝政!”苗延赫咬牙切齿,像是痛下很大决心。
大手压在苗延赫的肩上,澹暠嵃坐起来,冷冷一笑,“虽然女人不可能让给你,但是赫连一族的皇权,我定会帮你保住。”
“呵呵,澹暠嵃,你敢在我国安插细作?”
“难道你们没有在我国的皇室里安插细作吗?”
俗话说,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实。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便也相安无事。可现在苗延赫公然吼出来,澹暠嵃也懒得躲躲闪闪。既然他想与苗延赫合作,就必须拿出点诚意来吧。
“别人眼中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我的眼中却是另一个模样。”澹暠嵃拉回苗延赫坐下,指着远处向这边看来的苗央,“你瞧瞧你的护卫统领,他对你是完全的忠诚吗?”
“当然。他自幼跟随在我的身边,是主仆亦是兄弟。”苗延赫对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很信任的。
澹暠嵃莞尔浅笑,拍拍苗延赫的肩,仅留下两个字:“保重!”
“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有感而发。”
澹暠嵃笑笑,起身便走。
苗延赫愣神,没明白这“保重”二字到底是何意。提醒他要防着苗央,还是……不知不觉看向远处的苗央和十三精卫,他也糊涂了。
—— —— ——
干活儿都讲究熟能生巧。
移植大树,并且能让大树移栽后成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有过南山移树的经验,再加上人多力量大,短短半日的时间便将十几棵大树移栽到三十几棵大树的周围。
自然林与人造林合二为一,姚青禾亲自倒水感谢护卫们的努力,并且宣布明日开始从南山搬家到西山来。
欣赏着小娇妻欢脱的模样,澹暠嵃觉得此生与她守在大山里过平淡的日子也很幸福。
“相公,我刚才和爹已经规划好梯田,要分别开垦出六级平台,外围用石头墙垒上,两边再挖排水渠,最好从半山腰开始挖。”
澹暠嵃拿来湿帕子为她擦擦脏污的小手,“明日你留在家里收拾东西,我带着人过来开垦梯田,等移植的树根扎得深些再修建树屋。”
“也好。就是一来一回路程太远,太辛苦。”想到他在山谷里奔波,还要亲自领着人干活儿,姚青禾就心疼的想打退堂鼓。
澹暠嵃捧着她的小脸亲亲,柔声道:“你的梦想定要由我陪着你一起完成。”
“好,我不会让别的男人参与的。”姚青禾咯咯咯笑,点起脚尖亲亲男人的下巴,樱唇藏不住漂亮的弧度,娇嗔道:“真是个醋坛子。”
“那你喜欢醋坛子吗?”
“喜欢。特别喜欢。”
额头碰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墨漆鹰眸中倒映娇美容颜,就这样静静的看一辈子都也不觉得烦躁。
苗延赫故作不经意的路过,大声提醒:“太阳落山了,该回去了。”
“嗷!吓死我啦!”姚青禾捂着胸口,愤愤的跺脚,水润润大眼睛盯着苗延赫的背影,指着他的后脑勺大骂:“苗延赫,你给姑奶奶等着,看一会儿回去,姑奶奶非打烂你的屁股!”
“哈哈哈哈,娘子,我支持你。”澹暠嵃抱起小娇妻,大步追上苗延赫,还不嫌事大的打趣:“苗兄,看来你今晚逃不掉啦。哈哈哈哈。”
苗延赫看也不看这对腹黑的夫妻,等苗央牵来马儿,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相公,他怎么了?”
“累的。”
姚青禾“哦”一声,跟着澹暠嵃一起骑马赶回南山树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