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澹暠嵃半夜醒来,原本要去沐浴室冲个冷水澡,却发现澹木石坐在草棚下苦闷的抽着烟袋,像是纠结着什么。
他悄悄来到草棚子,坐到澹木石的对面,双手在火堆上暖暖。
“你怎起来了,睡不着?”
“澹叔也睡不着吗?”
不是爹,而是澹叔。这称呼一下子疏远不少。
澹木石拿着烟袋锅子的手微颤,很快又恢复平静。他闷声抽烟袋,浑浊的眼睛盯着脚前燃起的火堆。
“澹大壮和澹二壮回来之后,我会在安排他们到醉花镇的铺子里学个技能。澹二壮既然拜四叔为师,若他心性平和,定能得到四叔的真传。若是和澹家大姐一样利欲熏心,我不介意将他打回原形,甚至更惨。”
“不,他不是坏孩子,请你高抬贵手。”澹木石激动的丢下烟袋,双手合十泣声哀求。
澹暠嵃伸手扶了老头一把,“澹叔,我们知道你们一家是好人,青禾更是视你们如亲父母一般。还是那句话,若你们真心相待,我定然会全力帮助娘子的亲人。若你们仅是利用她来满足自己的贪念,别怪我翻脸无情。澹大壮因我而伤,我命人救回他的性命,又为他解毒,已是报过恩情。时至今日,我能待你们如家人,正是看在娘子的情分上。”
“是是是,少庄主放心,我们也非常疼爱青禾丫头,真心视她为亲女儿。”澹木石连连坦白心意,他又羞又愧,不敢迎视对面的年轻男子。
澹暠嵃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脸苍桑的老者,“你放心。我和娘子离开之前会给你们一家人安排个好去处,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谢谢少庄主。”澹木石跪地磕个头,浑浊的老眼有着浓浓的悔意。他们不该如此小人之心。这两个孩子都是好人,此刻定是寒心了吧。
澹暠嵃到男沐浴室去冲个冷水澡,把心底的熊熊怒火给浇熄。他们待澹家人不好吗?为什么换不来他们的一片真心呢?
呵呵,终究不是亲生的孩子,所以连老实憨厚的他们也学会算计吗?
澹暠嵃阴冷一笑,快速擦干身体,走出沐浴室消失在夜色之中。
片刻之后,一只灰色信鸽从山谷里扑腾翅膀飞出,朝着醉花山的方向飞去……
—— —— ——
翌日清晨,简单吃过早饭,澹暠嵃和苗延赫已经准备妥当,清点出五个护卫跟着。姚青禾也穿好短襦短裙长裤,外罩一件厚褙子抵抗山里的寒气。
虽然苗延赫下令让护卫们全部撤走,但是苗央仍私自拿定主意留下十三精卫负责保护王爷的安全。
苗延赫没有斥责苗央的自作主张,反正澹暠嵃也留下二十余名暗卫,他留点护卫也不算失信。
姚青禾反而对苗央大加赞赏,说他是忠心效主的好护卫,并且提醒苗延赫要给苗央记头等大功。
苗延赫对此付之一笑不作品评,但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看向苗央的眼神也满意不少。
苗央受宠若惊,差点没跪了。
鲁一掩嘴偷笑,觉得少夫人智商真是一流,连这种隐喻的讽刺都说得像夸赞似的,让人听不出她的嗤笑之意。
一个敢在主子眼皮底下偷偷行使私权的护卫,就算是为主子的安危思虑,也犯了僭越之罪。轻则鞭笞百下,重则砍头。
澹暠嵃阴沉脸色,赏颗白眼给鲁一,揽着小娇妻的纤纤蛮腰,骑上马背缓缓朝山谷西边的山峦走去。
苗延赫也领着苗央,及三名护卫骑马跟在后面。
其下的护卫们也要忙着修理好大树和树屋,再把建到一半的树屋继续建造完成,时间不急,但也不能偷懒。
澹木石坐在小河边的大石头上,静静的抽着烟袋锅子,看着渐渐远去的一队人马。他此刻心情不好不坏,脑袋里反复回忆着夜里和澹暠嵃的谈话,起身去草棚子里找老伴刘氏。
—— —— ——
一行人骑马走上一个时辰便来到山谷西边的山峦。这座山是环绕山谷里矮的,也是原始绿植最稀疏的,许多地方被山岩侵占,或者一些树木已经枯死。
苗延赫翻身下马,站在一处高高的大石头上仰望三百丈高的山峦,嫌弃的撇撇嘴角,“青禾姑娘,这山里枯树多,一瞧就是个败家的山,肯定赚不到钱的。”
“我瞧你也是个败家的,比它强不了多少。”姚青禾被男人抱下马背,牵着小手走向山坡。
苗延赫亦步亦趋的跟着,让苗央领着三名护卫在后面保护。
五名黑衣暗卫在前面开道,澹暠嵃牵着姚青禾的小手往前走,时而坡陡时抱她继续前行。
苗延赫觉得用脚走,还不如运用功夫,也许爬山快些。
姚青禾懒懒回给他一记“白痴”的眼色,和澹暠嵃一起艰难的爬向山顶。偶尔停下脚步观察四周的情形,让带着笔黑的鲁一画出地图,标注清楚位置。
虽然不知道姚青禾要做什么,鲁一却是个细心的人,连标注的解释都记下,还有他认识的一些草药之类的。算是变相的帮助老药医,万一有稀贵罕见的草药呢。
到山顶有段最险峻的陡坡,澹暠嵃背上姚青禾用轻功快速攀爬,鲁一和五名暗卫也轻松跟上。
苗延赫也领着苗央等护卫跟上去。
山顶是一处方圆十丈的开阔之地,大大小小突显的岩石被经年的风吹雨淋,磨砾得表面光滑透亮。
姚青禾坐在大石头上屁股直打滑儿,她好不容易坐上去,不需片刻就滑落到地上。
“哈哈,真有意思。”苗延赫哈哈大笑,突然脚底踩到光滑石头,扑通一下摔个猪拱地,两只鼻孔流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光滑的石头。
“哈哈哈,活该!”姚青禾拍手大笑,摇头晃脑做鬼脸……扑通,她再次滑下大石头,****硬生生坐在地上,疼得她皱巴小脸“吭吭吭”假哭。
“哈哈哈哈哈,这才叫活该呢。谁让你笑我,报应了吧。”苗延赫拿帕子捂住鼻子止血,另一手拍打大腿乐得更大声。
澹暠嵃路过他身边,狠狠的踢一脚,然后满脸心疼的走过去抱起小娇妻,揉揉摔疼的小俏臀,“疼吗?有没有摔坏?”
“疼。你再轻点揉揉。”姚青禾抱着他的腰撒娇,欲哭未欲的可爱模样瞬间融化他的心,原本要斥喝她的话也化作柔声安慰。
姚青禾乖巧的爬坐在男人的腿上,一边享受他帮自己揉散疼痛,一边喝着鲁一打来的山泉水解喝,的确比山谷小河的水更加甘甜清冽。
把水囊还给鲁一,姚青禾笑盈盈的道谢,“谢谢鲁大侠,这泉水真好喝。”
从来没有人称过他是大侠,鲁一的大胡子脸胀得通红,羞臊的拿着水囊再去打泉水来。
****上“啪”的一下挨了打,姚青禾“哎哟”一声,可怜兮兮的看着男人,“怎么啦,我又没犯错,你打我干嘛?”
“不准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哦,好。”
姚青禾乖巧的爬在男人肩上,望向山下不远的繁华镇子,醉花镇。
上次去醉花镇卖草药的时候因为躲避苗延赫都没有好好转转。她现在又有钱了,应该领着全家人去逛逛镇子,买些生活用品回来。
等到八月中秋过后,九月的山谷就冷了,十月便会飘雪花,寒冬腊月会大雪封山,她要早做准备才行。
“嗯嗯……嗯嗯……”
一阵特殊的低吟声从旁边的林子里传出来,苗延赫最先吓得从地上跳起来,苗央和护卫们更是握住剑柄,随时准备战斗。
“嗯嗯……”
又一声低浅的呻吟传来,这是一种动物的奇特叫声。
爬在澹暠嵃肩上的姚青禾立即神采奕奕的大叫:“滚滚?我的滚滚!我的滚滚在这里!”
说着,她兴奋的从男人腿上跳起,险些摔倒。幸而澹暠嵃眼急手快一把扶住她,宠溺又严肃的训斥:“慢点!”
姚青禾哪里听他的,直接撒开手跑向林子,边跑边喊:“滚滚!是不是你呀?滚滚,我是两脚兽,你快出来呀!”
澹暠嵃身形一动,追着姚青禾跑入林子里。
“留下两个人等鲁一,其余的人跟我走。”苗延赫也领着苗央等人跟进林子。滚滚就是姚青禾常念叨的大萌神吗?
听澹暠嵃说那是黑白皮毛的竹熊,能吃人的猛兽,却非常忠心于姚青禾。
林子里姚青禾边跑边喊,终于在一片枯黄杂草的掩遮中找到鲜血淋淋、奄奄一息的大熊猫。
姚青禾眼中瞬间泛泪,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慢慢蹲下来,试探着摸摸大熊猫血淋淋的肚皮,“滚滚!是谁伤的你,我去帮你报仇!”
“两脚兽,你怎么到西山来了?”大熊猫眼神迷离,依然嗅闻到熟悉的气味。那是独属于小女子的馨香。
姚青禾抱住它的圆圆大头,哇哇大哭,“滚滚,你不要死。我要为你报仇,你不要死啊。”
“两脚兽,你好吵!”大熊猫傲娇的赏她一记白眼,虽然没啥威力。
姚青禾心疼的看着它,又看向澹暠嵃,哀求:“相公,我们带滚滚回家治伤吧。我不要它死。”
“好。”澹暠嵃简单一个字便足以让姚青禾破涕而笑。
“两脚兽,你真没骨气。”大熊猫无力的躺着,看到面若寒霜的男人已经安派几个暗卫去砍竹子和青藤制成单架,准备把它抬下山。
姚青禾抹抹泪水,说:“做竹伐子就行。它太胖了,抬下山还不累死咱们。”
“两脚兽,你也胖了好不好。”
“噗,滚滚,你受伤还不消停,看来我不用担心你啦。”
姚青禾拿鲁一打来的泉水浸湿帕子为它将毛皮上的血渍擦净,确认它的腹侧受到箭伤,右后肢骨折,脚掌被扎进许多三角木楔子,五梅掌肉血糊糊的,而且已经烂得见脚趾骨。
这些伤一瞧就不是猛兽之间咬架,分明是人类所为。
“滚滚,到底是谁伤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