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谢。”昆吾迥诺脸上依旧洋溢着微笑,淡淡应声,随即又缓缓的道:“不过,本王还要提醒苍上一句,苍上可有想过,你与纪冲风本无仇怨,他却为何也如此想杀你?难道只是为了助信元川夺下天信?”
“纪冲风若想得到天信,首要的,便是除掉本上,所以,他并非为了信元川,而是为他自己!”信苍曲冷冷的哼道,又挑一眼满脸狐笑的昆吾迥诺,“你想提醒本上的,可是这个?”
昆吾迥诺轻笑一声,算是回应了,又喃喃的问道:“如此说来,纪冲风早已惦记上天信了?”
“呵……”信苍曲摇扇一笑,“他若非早已惦记上天信了,又怎会跋山涉水走这一遭?”言罢红亮的绯瞳轻轻一溜,意味深长的瞧着昆吾迥诺。
昆吾迥诺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一脸防备的道:“苍上这般看着本王做什么?”
“迥王殿下跋山涉水陪本上走这一遭,可有所获?”信苍曲玉扇一晃,眯起双眸,笑得甚是狡诈。
“哈哈!”昆吾迥诺闻言忽然大笑了两声,“你我已知彼如己,苍上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纪冲风一直存着杀本上之心,本上当然也不会让他好过,那么,只要本上一日不死,天信国储王的位子便不可能落到信元川手上,如此天信与纪灵也就无法连成一体,而昆吾亦无需担心会腹背受敌了?”信苍曲玩味的看着昆吾迥诺,笑里藏刀。
知她还有后话,昆吾迥诺只是微微垂眸,浅笑不语。
“依本上猜来,本上与信元川和纪冲风势不两立,终会有鱼死网破的一日,而那时,迥王殿下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信苍曲目光如火,燎过昆吾迥诺,清晰的缓慢的道出,“难怪你方才没有对本上下杀手,原来打的竟是这个算盘呀!”
昆吾迥诺抬眸看她,迷蒙的冰眸中顷刻灿亮摄人,杀气也随之而来。
“呵哈哈……想杀本上么?”信苍曲将他眸中的杀意尽收眼底,笑得无比欢畅,又挑衅意味十足。
被她道破心思,昆吾迥诺并未感到意外,眼中的杀气忽然渐渐隐去,唇角微扬,悠哉的笑道:“本王怎么舍得杀了苍上呢?”
“舍不得就好。”信苍曲睨一眼他脸上那伪善的笑,然后不再理会他,径自向着东北方向走去。
昆吾迥诺看着她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异光,邪魅的一笑,也抬步跟上。
齿幻岛上,此刻虽依然灯火通明,却终是少了那人的光华。
夜风微凉,衣袂轻扬。
不知不觉间,云无幻已走到月荒亭中。
抬首,静静的凝望着空中银月。
月中,依稀可见那人笑魇如花,风中,依稀可闻那人笑声如铃……
“幻王殿下这是在向本上求亲么?”
“是的。”
“既是求亲,那么聘礼自然不可少!不知幻王殿下想以何为聘呢?”
“不知阿曲想要什么样的聘礼?”
“呵哈哈……无论本上想要什么样的聘礼,幻王殿下都能给得起么?”
“本上曾对一人说过,若他以一国为聘,本上便应承他。”
“以一国为聘?莫非阿曲也想我以进云国为聘?”
“非也。”
“哦?”
“那人给本上的回答是,当以整个辛洲为聘!”
“以整个辛洲为聘?”
“正是。”
阿曲,原来那****提及的那人,便是他……
许水月远远的望着月荒亭中那抹黄影,微抿凉唇,这样的云无幻她从未见过,冷然的眸子里忽然泛起一抹凄楚之色,心中也升起一丝空落与苦涩,似是为他,又似为自己……
终于,许水月见那人久久未动,也举步登上顶峰,来到云无幻身侧,淡淡一礼,“殿下。”
云无幻没有看她,目光依旧未离空中之月。
“此处风大,殿下已经呆了良久,还是回去吧。”一向惜字如金的冷美人唯独对这人,也会有柔情的一面。
“水月,你觉得……那人如何?”云无幻似是没听到许水月的话一般,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许水月闻言微微顿了顿,淡声问道:“殿下说的可是苍上?”
“是那位邪君殿下。”云无幻又道。
“昆吾的迥王?”许水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一愣,殿下怎会破天荒的问起他了?
思忖了片刻,许水月才开口道:“他……很危险,甚至很可怕……”
“他给你的感觉,就只是危险和可怕么?”云无幻似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问道。
“殿下以为,还会有什么?”许水月清冷的声音里略微带有一丝执着,莫非殿下认为她会倾心于那位邪君?
“水月难道不觉得……他与她很像?”云无幻目光微滞,终是问出了心中所虑。
“迥王同苍上么……”听到这一句,许水月稍稍松了一口气,垂眸沉思了片刻,“他二人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天火凡生塑绯颜,彼岸妖帝曲苍寰。幽雪阴山诺辛洲,迥韵邪君玉冰颜。”云无幻脸上挂着散漫的淡笑,眸中却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怅然之色,“东蕖才子果真没有评错他们。”
许水月凝眸看着云无幻,声音冷淡如常,衣袖中的手却在微微发抖,“方才苍上离开时,殿下是打算与她一同出海的么?”
云无幻淡淡的瞥一眼许水月,空茫的目光又望向无尽的夜空,半晌才道:“她既不愿留在此处,我便随她一同出海。”
当真是这样的!许水月眸色微淡,心里不由暗嘲,明知答案,为何还要问。
“只是,她不知我心……”那双明澈清净淡然如水的眸子此刻似是有些模糊了。
许水月看着月光之下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不禁心生错愕,这个道骨仙君终是被那位奇女子拽入红尘之中了吗?
“让劲松传令下去,今晚收拾一下,明日回进云城。”云无幻忽然吩咐道。
“殿下要回进云城了?”许水月闻言更是震惊不已,想当初,尹后娘娘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几乎将嘴皮磨破,殿下都不曾动容,如今怎的竟突然要回进云城了?
“嗯。”云无幻又应了一声,然后未再开口。
虽然心中不解,许水月却没有等他的理由,从相识到如今,一直都是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从来不曾变过,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殿下早些回去歇息,水月告退。”许水月又朝着他施了一礼,然后向月荒亭外走去。
“阿曲说,若要向她求亲,当以辛洲为聘。”片刻后,云无幻极轻极淡的道出这一句,又稍稍一顿,“若如此,我便试上一试。”
这一语,不知许水月有没有听到……
漫长的黑夜已悄悄退下,天边的银月也渐渐隐去,万籁俱寂中,那调皮的露珠犹在风中摇曳着,破晓的晨光轻轻唤醒沉睡的生灵。
睡在树上的信苍曲被一缕金辉戳醒,缓缓睁开双眸,阳光甚是刺目,她不由抬手去遮,然后起身,轻轻一跃,便从那高高的树上飞了下来。
昆吾迥诺闻声也从相邻的树上跃下,看了看仍睡意朦胧的信苍曲,忍不住调侃道:“苍上不会是沉沦在梦魇中,一个不慎,自己摔下来了吧?”
信苍曲冷冷扫他一眼,并未理会他的讥诮,只不轻不重的丢下一句话,便向着一侧走去了,“本上去去便回,你不准跟过来。”
昆吾迥诺倒也识相,没有追去,待那抹红影消失不见,才开口道:“出来吧。”
“殿下。”叶秋应声忽然现身林间,来到昆吾迥诺身后拱手一礼。
昆吾迥诺负手而立,轻声吩咐道:“告诉狸渊,天隅城那边暂且不要动,或许用不着我们亲自出手,那火妖便会将一切都收拾好的!”
“是。”叶秋垂首应声。
“尔等照顾好狸渊,相信过不了多久,本王便可将他接回昆吾了。”昆吾迥诺眸中尽是深不可测的锋芒,唇畔衔着一抹雍雅的笑。
“殿下的意思是……您要……”叶秋抬眸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惊诧的问道。
“不用本王亲自出面,到时定会有人比本王更急。”昆吾迥诺眼中、脸上尽是笑意,又回身对叶秋道,“你退下吧,小心行事,切莫让那火妖钻了空子。”
“是,殿下多保重。”叶秋似懂非懂的回了一声,便又如疾风一般离去了。
另一处林间,鬼魑正在树下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虑不安,摩拳擦掌的等候着。
当看到这些天来做梦都想见的人时,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登时笑容满面的迎了过来。
信苍曲慢悠悠的走近,挑一眼鬼魑,唇畔忽然绽开一抹极尽妖魅的笑,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幽怨道:“原来阿魑还记得本上啊!”
鬼魑方才只顾着高兴了,此刻听他话锋不对,忙单膝跪地,垂首道:“属下该死,那日派去云水河接苍上的人未能接到苍上,都是属下的疏忽,稍后属下便去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