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好烫啊!”信苍曲忽觉手上传来一股温热,惊叫一声,松开那双罪祸根源的魔爪,有些顽劣的看着眼前这张因她的言词举动而失之淡然的仙容。
谁知云无幻却回了她一句:“在下这般姿容,比起阿曲可还差了许多呢。”
他的声音本就无比动听,此刻又是这般浅浅的绵绵的语调,这般的柔情似水,不禁更加令人情难自制。
信苍曲一听他对自己的称呼,英眉一挑,灼烫的目光直直的盯住他,“你唤本上什么?”
“阿曲……”云无幻依然看着她,眸中带有一丝微渺的探求看着她,轻轻唤出……
他不过是唤了她的名,她既性情狂放,恣意无忌,应不会有此反应才对,却何故会这般敏感这个称呼?
那一声,竟令信苍曲心头一荡!
思绪缥缈,恍然间,似转动了时光之轮,回到了很久以前……
阿曲……阿曲……
那个时候,那个温柔的声音便是这般轻唤着她的……
母后!
信苍曲的目光愈渐幽寂难测,还带着一种云无幻看不懂的沉痛,思绪越陷越深……
云无幻看着前一刻还妖邪无忧畅意欢笑,这一刻却如此苍白倦怠仿佛已心力交瘁的她,心头竟也不由自主的涌上了一丝莫名的痛意……
“阿曲。”又唤了一声,似要将这人从噩梦中唤醒。
信苍曲被这一声从梦魇中拽回现实,圆目睁睁的看着云无幻……
那一刻,殿内一片沉寂,殿外的鸣叫声、风声、浪声……瞬间哑然,周围忽然万籁俱寂!
半晌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信苍曲深吸一口气,又极轻极缓的舒出,似是担心会被这人那双过分澄明的眸子看出什么,又妖魅的一笑,掩过所有情绪,“呵呵……”
“阿曲是否不愿我如此唤你?”云无幻见她笑出,心中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唇畔浮上一丝浅淡的笑容,十分亲和的问她。
“呃呵,非本上不愿,只是没有听惯罢了。”信苍曲又一笑,这一声她似已等了很久,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听到,可是这人……这一刻,她心中竟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滋味……
“没听惯……”云无幻目光一淡,似是沉思了一下,接着道:“那我日日这样唤你,很快你便会听惯的。”
信苍曲着实不曾想到他会这样说,心头一紧,顿了顿,微微垂眸,目光正好凝住了安放在枕边的那柄绯色玉扇。
忽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眸色一变,将玉扇拿在手中,然后一把掀开枕头,什么也没有,又一把将被子扯开,目光有些焦急的搜寻着。
“阿曲可是在找这个?”云无幻见状从怀中掏出那支白玉短笛,在她眼前一晃,淡笑着问道。
信苍曲一见,他手中之物正是她的白玉短笛!那是母后留给她的,怎可落入别人之手?!
未曾多想,当即伸手去夺!
云无幻却并未打算还给她,两手轻轻一捣,又将那支短笛重新揣进了怀中。
信苍曲见此不禁目射冷光,瞬间褪去了顽劣的模样,冷肃的瞪视着他,方才的微茫之意也已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锋芒和魔魅的妖气,仿佛只要云无幻所行之事稍逆她意,那掌中的烈焰便会立即将他焚成灰一般。
只是,就在信苍曲几次欲提聚内力之时,却猛然惊觉,自己丹田内竟是空荡荡的!
那一刻,那张本就苍冷的玉面不由得更加惨白了,十分无力的攥紧拳头,抿紧凉唇,暗咒道:奶奶的!先是挨了一鞭,再受了那邪鬼一掌,之后又在云水河中折腾了那么久,如今竟然只剩下不到两成的功力了!
云无幻见她面色有异,心下更有些好奇,然还未来得及深究,便听信苍曲声音骤然一厉,目光中已显蕴怒,伸手索要道:“拿来!”
对上她那略有些凶狠的眼神,云无幻却仍不为所动,抬手轻轻的将她的手推回去,笑意未改,淡声道:“阿曲应该不会这般小家子气吧,不过是一支”
见他不还,不待他说完,信苍曲已猛然起身,随手将玉扇搁在床边,并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他面上,丝毫不给云无幻从惊愣中回过神来的时间,双手变爪,已迅速剥开他的衣衫,将那白玉短笛夺了过来!
一切都太快了!
一切都太猝然了!
一切都太惊心了!
一切都太出乎意料了!
这人明明是个女子,却完全不顾及男女有别之礼,竟这般生猛的扯开男子的衣襟,且他们这才初识,又男未婚女未嫁!
而那样的身手,任是已跻身隐世高手之列的云无幻也很难想象,一个人、一个女子,已重伤至此,却还能这般强悍!
信苍曲一击得手后,并没有理会微怔的云无幻,又风轻云淡的坐回榻上,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你真的是个女人?”云无幻一边整理被她扯乱的衣衫,一边略显质疑的看她一眼。
闻得这一问,信苍曲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鞭伤,被包扎过了……目光再度射向云无幻之际,眼中的杀意顿时更甚了,却笑吟吟的开口,“你……”
那样妖美的笑,不禁令人心魂惊颤,却又不受控制的沦陷……云无幻立即浅笑着解释道:“阿曲别误会,给你清理伤口的是东舞。”
“东舞?”信苍曲微微挑眉。
“东舞是女子。”云无幻见她似在猜测着东舞是男是女,便又补充了一句。
信苍曲绯瞳中的锋芒却未敛分毫,斜睨着他,唇畔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魅笑,“此处是什么地方?本上睡了多久?阁下是如何碰见本上的?又是如何顺手牵走本上这白玉短笛的?不知可否将经过逐一讲与本上?”说着她又摆了摆手里的白玉短笛。
“阿曲问了这么多,却为何独独不问我是谁?”云无幻淡然的目光中似还带着一丝玩味,平静的看着信苍曲。
虽然他唤她唤得这般亲切,但那双澄净的明眸却告诉信苍曲,这人是云端之上的道骨仙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而他此番作为,想来也不过是一场取乐的游戏吧。
“进云国的幻王殿下!”信苍曲依然笑意盈盈,一脸从容的将白玉短笛收起,又摸起方才放在床边的玉扇,刷的一甩,然后漫不经心的摇起,“这个还需要问么?”
“阿曲怎肯定我便是进云幻王?”云无幻有些讶异的看着她,不成想自己的身份竟如此容易的便被她识破了。
“本上是从云水河顺水过来的,而云水河最终又汇入了进云国境内的云海。且本上对仙君之名也早有耳闻,一来,此处奢华非寻遍人家可比,二来,幻王殿下风姿如仙,容颜绝世,自然不难猜出。”信苍曲将猜测的依据细细道来。
“未见之前,无幻还有些疑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得东蕖才子以妖帝记之,今日才知,阿曲果然不辱妖帝之名!”云无幻闻言只是淡然一笑,一双明眸中仅存无限柔光,不掺半分情绪,真如那云游四方的道骨仙君一般,不为凡尘所染,不为世事所扰。
“呵哈哈……幻王殿下也不负这仙君之名啊!”信苍曲忽发出一串清越而妖魅的笑声,亦真亦假的道。
她这般放声大笑,真真是与女子应有的温婉贤淑柔情雅静毫不沾边,但却笑得如此的畅意,如此的自然,如此的淋漓尽致!
“阿曲这样的女子,当真少有。”云无幻似颇有感慨,不过那模样,倒更像是捡了宝贝一般,“至少无幻所知的,无论是当世,或是流传下来的古史上,都不曾出现过。”
“是么……古今乃至后世,或许都不会有本上这样的女人吧,你不曾见过,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信苍曲如昙花一现般,有些嘲弄、有些苍涩、有些复杂的笑笑。
那样的笑不禁令云无幻一痴,究竟是经历过怎样的地狱之劫,才会将这人磨砺成这般冷情的模样?
那一刻,面前这人,这一抹笑,这一双眸,皆深深的印入心里,疼在心里……
“若天下女子皆如你这般强,那我等七尺男儿当立于何处?”云无幻终只是淡然一笑道。
“所以本上更适合做男人!”信苍曲双眸中带着浓烈的火光瞧着他,脸上的笑透着几分玩味、几分妖异、几分蛊惑,“幻王殿下可千万莫要对本上动情呦!”
她不过一句玩笑话,哪成想云无幻那一双本该淡然无绪、若千年古井一般沉静的明眸竟深深的凝视着她,正色庄容的问道:“阿曲可相信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信苍曲着实一惊,这人不是应该淡看红尘事,如仙君那般清逸脱俗的吗?怎的竟也会问这种问题?
“是的。”云无幻微微点头。
“不信!”信苍曲的回答果决而坚定,不由令云无幻一挑眉,“为何?”
“不信便是不信,还需要原因吗?”信苍曲反问道,唇角微动,似是想笑,却不知为何又没有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