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
云无幻淡淡的念着,又将目光移到那张苍白的脸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人,“曲……曲……”
许水月闻声也走上前来,在看到那短笛上的“曲”字时,不禁一愕,“这……莫非这位便是……”
“苍曲!”云无幻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
“真是苍曲?”许水月心下也猜测着这人的身份,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啊?”尹劲松闻言登时一惊,“这……这人便是近来将整个武林搅得天翻地覆的妖帝苍上?”
“除了妖帝苍上,这世间,还有何人天生绯颜?”云无幻看看那支白玉短笛、那柄绯色玉扇,又看看信苍曲,素来明净的眼眸此时却升起一丝迷惘,慢条斯理的轻语道,“且当今天下,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一路撑到此处的人,可不多!”
微凉的海风极轻极轻的拂过那张无与伦比的面颊,似是唯恐亵渎了那张倾世容颜,却又忍不住想去触碰,柔缓的吹开那片红色衣领,触摸着那人白皙的脖颈……肤若雪莲,没有喉结,尽显蝤蛴之美……那……那分明是女子才会有的……
许水月看着这一幕,当即瞪大了双眼,震愣的惊道:“不对!”
“小姐。”东舞见状赶忙近前。
“水月小姐?”尹劲松也被她这一声弄得一愣。
“殿下,这人好像是位姑娘。”许水月对云无幻道。
“姑娘?”云无幻闻声目光一跳,心头一滞,再看那人……
这一刻,似有什么绞乱了那千年古井……似有什么落上了那明镜之台……似有什么撼动了那菩提之树……似有什么填满了那无幻之境……
她……呵呵……
这一刻,云无幻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温柔的轻唤着那人的名字,“苍曲……”
“妖帝苍上……竟……竟然是女子?”尹劲松不可置信的指着地上的绯颜之人,那般惊愕的模样,仿佛此生的震惊都已被眼前之人用光了,经此之后,估计再也不会有什么能比这人更令他感到震撼了。
“可是殿下,妖帝苍上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许水月仍十分不解的问道。
“水月怎么糊涂了,仔细想想,这云海的另一端,是何处?”云无幻淡淡一笑道。
“是……”许水月转念一想,美眸骤然一亮,“云海在我进云国境内是海,出了进云便分散了,而云海分散出去的支流……最大的那条,是天信国境内的云水河!”
“天信国……天隅城……那么,她是从天信国过来的?”尹劲松声音极轻的问道,像是心中的疑惑和震撼仍无法平复,连说话都是极小心的,又像是担心会惊醒了这位奇女子。
云无幻的目光一直停驻在信苍曲脸上,那样一双澄澈清明、温和豁然的眸眼,似是已看破世间的一切,羽化登仙,位列云端,不禁引人叹息,那是何样的绝尘脱俗?如此一个道骨仙君般淡然出尘的绝世公子,又怎会为这红尘浮世所染?
只是,此刻那恍然的神情是为哪般?那双明眸深处流动的光芒又是为哪般?莫非连这位仙君殿下也为此人的耀世绯颜倾醉痴迷了?
许水月凝眸看着云无幻,微微抿唇,不知为何,心头忽生出一丝酸楚、一丝凄然,虽始知这人是天上的仙君,可望而不可即,可是……他竟也会这般迷离、这般惘然的看着一个人……
下一刻,就在船头的几人皆猜测着妖帝苍上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时,却见云无幻伸出双手,将甲板上的绯颜女子打横抱起,走向舱内。
尹劲松嘴巴大张,怔愣在原地,瞧着自家殿下……那个纤尘不染的仙君……那个隐于海岛,不问天下争端的进云幻王……那个无欲无求、身如菩提之树、心似明镜之台的齿幻岛岛主……他那个从未碰过女人的主子……
许水月面色一白,这……这当真是她心里那个如仙君般淡然绝尘的男子?
“坠入云水河中了?”川王府中,信元川听了纪冲风讲述的经过后,目光一片深沉。
坐在他对面的纪冲风淡淡点头,沉稳而桀骜的嗓音接着响起,“师兄何故这般惊怪?难道还担心那信麟有翻天的本事不成?”
“还真被你说中了,他若不是有翻天的本事,又怎会一次又一次的从我手上逃脱?”信元川微微拧眉,冷声轻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那云水河宽广无边,便是水性极好的绝世高手,坠入其中,尚不能生还,何况信麟已负重创,定是凶多吉少了。”纪冲风仍波澜不惊的道,而那‘凶多吉少’四字从他口中说出时,他的心竟又是一空,那种压抑的感觉没来由的桎梏着他,竟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愿上苍能借我这东风,将那妖孽葬在云水河中!”信元川起身,缓步来到窗前,遥望着远方的天际,声音坚冷的道。
“我已命黑白护法日夜守在那里,一旦发现信麟,便会将他带到你面前来,无论如何,他都插翅难逃了。”纪冲风苍劲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
“只能如此了。”信元川似叹非叹的道,那张阴冷的脸上非但不见半分快意,反而略有些凝重了,“黑白阎罗皆受了重伤,已回黑白楼闭关养伤去了。”
“嗯。”纪冲风又淡淡点头。
信元川的目光凝在某处,那双幽暗而锋锐的眸子里似酝酿着惊天的风云,沉默了许久,忽又想起了什么,转眸看着纪冲风,“风,你可有见到昆吾迥诺?”
“不曾见。”纪冲风平淡的回道,“若我料的不错,他此行,一是探望昆吾国的那位质子,二是一窥天信国的局势,应不会插手你与信麟的争锋。”
信元川闻言却一挑眉,轻笑一声,“昨晚便是他在黑白阎罗手上将那妖孽救下的。”
“嗯?”纪冲风一诧,“他竟会出手搭救信麟?”
“若非是他,那妖孽定然早已葬生在黑白阎罗的手上了,而黑白阎罗也不会重伤至此,害我暂失了左右手!”信元川眸中闪过一抹阴鸷狠厉的冷芒,语气里已显蕴怒,心下更是将昆吾迥诺也视为了不可姑息的敌人。
“不该啊……”纪冲风眉心一拢,有些想不通的呢喃着,“他与信麟不是势如水火么?又怎会救他、助他?”
“或许是因为昆吾狸渊吧,在这天信境内,那妖孽若真要对付昆吾狸渊,便是我都未必能阻他,又何况是昆吾迥诺!”信元川沉静的猜测着。
殊不知此刻纪冲风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川师兄,你可曾见过信麟出招?”
“出招?”信元川不解他为何这样问,下一瞬,那本是精亮的眸光却忽然暗了下去,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愿见之事,“两年前见过一次。”
那森冷而低沉的声音竟是微微发颤的,他在颤什么?莫非戳中了他的痛处?
纪冲风看着这般反常的信元川,灿灿的目光像是要破开他眼中的盾芒,一直窥探到他的内心一般。
片刻,只听信元川又沉沉的开口:“他的招式……十分诡异……那样的武功……从无人听过,更无人见过……”
纪冲风听他言语之间有所遮掩,心下已然明白了,他这位师兄定是早已在信麟那里吃过大亏了,但这些并不是他最想知道的,“他是如何练成那般高绝的武功的?”
“不知道。”信元川微微摇头,眸光依然十分黯淡,又十分阴冷,还带着几分匪夷所思,“我也一直猜不透,他的武功怎会那般诡谲、妖异?”
信元川话音未落,纪冲风已忽然起身,只匆匆的道了一句,“川师兄,我要先回纪灵一趟,待有结果时再与你传信。”
信元川不知他为何这般着急,可还没来得及多问,他已快步向外走去。
这天隅城中,下午时分天气还十分晴朗,到了晚间,便已微雨弥漫了。
那颗颗珠大的雨滴打在池塘中的荷叶上,发出一片清脆的响声,崴蕤的青荷仿佛能看懂人的心思,在雨中低垂着头,沉思着……
今年的春似乎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春天,夜风送来丝丝凉意和湿气,掺着雨水划过面颊,缓缓滴落,窗前的人却不躲闪。
暗沉的夜空被阴霾笼罩,混沌之中,那个雪白的人影遗世而立,长长的白发肆意的撩拨心弦,那双如冰似玉的美眸中闪动着淡漠而清净的冷芒,似是在沉淀着什么……
那一抹火红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便如同鬼魅一般,挥之不散……
那一双时而妖异、时而玩味、时而淡漠、时而犀利、时而灿亮、时而空净、时而魔魅、时而冷然……的绯瞳不停的在那双冰眸中闪现,与他对视……
还有那人的笑,那一抹有时妖魅、有时顽劣、有时讽讪、有时鄙夷、有时苍冷……的笑亦似是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