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上要纠正一件事。”信苍曲无关痛痒的一哼,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文不对题的道。
“何事?”昆吾迥诺微眯冰眸,有些好奇的问他。
“先是偷袭本上一掌,又救了本上一次,你我也算是扯平了,所以要挟一事,就此作罢。”信苍曲脸上那苍白的笑意更甚了,只是那一双火红的绯瞳中,却含着无尽的利芒。
“嗯?”昆吾迥诺闻言不由一怔,他这般正色庄容要纠正的,便是这个?只是,这是哪家的道理?分明是这火妖在利用他,怎么就变成扯平了?
“嗯什么?本上……”信苍曲还欲再辩,话尚未出口,他猛一皱眉,本就重伤气结于胸,加之施展轻功体内气血翻腾,喉咙一腥,来不及压制,一口鲜血已再次涌上,直接喷向了面前之人,“噗!”
昆吾迥诺眼明手快,见状赶忙闪开一步,可那白净的衣角却还是未能幸免于难,终被染得一片殷红。
“该死的火妖,你”素有洁疾的邪君殿下剑眉一竖,登时火了,立扇割掉那片衣角,随即狠狠的瞪视着信苍曲,开口欲斥,可刚吐出一句,他便已闭上双目,昏厥过去了。
“喂……火妖……喂……”
出奇的是,见他向自己倒来,昆吾迥诺竟没有躲开,心头的怒火也似瞬间消散了,抬扇架在他颈间,鬼使神差的扶住了他。
扫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已无感无知昏死过去的信苍曲,冰白的左手微微抬起,凛厉的寒气凝于掌中,邪唳的杀意蒙上心头……
凝视着眼前之人,那双空蒙的冰眸却愈渐氲氤了,面色淡而无绪,久久未动。
夷犹了半晌,手终于又放下,昆吾迥诺轻轻叹出一口气,微微仰首,透过林间的枝叶,看了看空中的月,今晚的月,似乎带着些许别样的风韵……
敛了目光,他忽然收扇,将怀中之人拖到一侧的树下,让那人靠在树上。
此刻已至子时,看来也只能在这里呆上一晚了。
昆吾迥诺俯下身,看着面色苍白如纸,毫无醒来迹象的信苍曲,心知此番已是他的极限,倘若今日换作自己,自己也未必能撑到这时。
只是……看他这副模样,若不及时救治,估计不出两个时辰,便会一命呜呼了。
昆吾迥诺虽然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焚骨扬灰,但又一想,这火妖一死,岂非遂了信元川和纪冲风的意,如此于己,可就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了,再者,若无此人为对手,人生岂非乏味?!
想他死,不能让他死……这般矛盾的念头,邪君殿下并不打算深究。
最终敲定了救他,不再迟疑。
这火妖无论是医术还是用毒,都承于怪医域幽,想必也是这方面数一数二的高手,那么他身上定会备着各种药物,而疗伤的圣药自然也不会少。
便用他自己的药救他吧,能否撑得过去,且看他的造化了。
如是想着,伸手探入他怀中……
那一瞬,他的手似是触电了一般,猛然撤回,圆目睁睁的看着信苍曲!
那一刻,任是面不改色迎万变、雷打不动历千险的邪君殿下也完全震愣了!
自己摸到了什么??
他……
他是……她是女人?!
天信国的嫡储麟王殿下,天下人口中的败国妖星嗜血妖孽,名震江湖的妖帝苍上,五年前从自己面前带走凰佩的少年高手,自己唯一承认的对手……竟然是个女子?!
“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不可能……”过了半晌,昆吾迥诺犹难以置信的呢喃着。
可是眼前的一切,却由不得他质疑!
“他竟是女人……她……”
他……她是女人!
昆吾迥诺重新审视着面前之人,月光之下,这人的容颜形貌是如此的清晰真切,那张玉脸虽然惨白无色,却仍美得倾世绝尘。
这一刻,那些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螓首蛾眉之词用来形容眼前的女子,竟无法刻画出她的美中万一。
这一刻,便是才智无双的邪君殿下也惊觉词穷,以腹中经纶竟找不出一个与她匹配的词来。
虽然始知这火妖生得极好看,却还是难以想象,她便这样一脸病态安安静静的靠在树下,都已让人无法抵制诱惑,若换成了女子装扮,又将会是怎样的惑世绝代。
如此集万千风华于一身的女子,便是那位辛洲第一美人……凤凰公主,与她并立一处,也会黯然失色的吧。
不过,同样生在皇室,同是从万劫不复之地爬上来的人,昆吾迥诺当然也不难料到她自幼所承受的一切,可她一介女子,不光承受了那些,竟还一直女扮男装,活得比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像男人!
这样的女人,古往今来,乃至后世,也只得这么一位吧!
昆吾迥诺又将目光移向她身上那一条深深的长长的血痕,伤她之人定是同自己一样想致她于死地,可她这样的人,却能甘心受着……
这一刹,他的心跳竟是如此的重……
再次抬手,轻缓的小心的探入她怀中,摸出几个精美的小玉瓶,然后打开瓶塞,挨个搁在鼻子前嗅了嗅,在嗅到那个紫色玉瓶时,不禁一惊,“紫生丹!”
据传这紫生丹可达仙丹之效,解毒疗伤,延年益寿,皆不在话下,因此素有‘灵丹’之称,乃无价宝也。但物贵必稀,怪医域幽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练得那么一炉,自然被他当成命根子一般,可这火妖竟会随身携带一整瓶此等极品圣药!
看来火妖跟域幽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不一般啊!只不过,这灵丹既然落到了他手中,岂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昆吾迥诺倒出一颗丹药后,便将那个紫玉瓶揣进了自己怀中,然后又看了看那些七七八八的小瓶,顿了顿,干脆都塞进怀里,这火妖的药,即便是毒药,定也是极品!
之后才将手中那一颗药丸喂入信苍曲口中。
大约一柱香过后,昏迷中的信苍曲忽一蹙眉,许是有了知觉,吃痛微微一颤,额间已有细汗溢出。
昆吾迥诺似要亲眼见证那紫生丹的奇效一般,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终于,沉睡中的人儿渐渐转醒。
信苍曲缓缓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在暗夜之中那一双无比精亮的冰眸,咫尺之距,危险至极,面色登时一变,未曾多想,猛然间,已朝着昆吾迥诺一掌挥出!
昆吾迥诺见状目光一利,立即一边起身一边闪向一侧。
好在信苍曲此刻已身负重伤,伤不到他。
“该死的火妖,本王好意救你,你竟下此毒手,良心何在?”昆吾迥诺有些气愤的看着她。
信苍曲出掌时不禁再次扯动了伤口,又重重的倚回树上,那双绯瞳中的火光却仍未消去,“滚开!本上不需要你救!”
那样冰冷又有些无力还带着一丝心绪未平的声音还是昆吾迥诺第一次听到,纵然始知她非弱者,可是此刻,面对那般凌厉的目光,那般威慑的语气……昆吾迥诺也不由一惊,且他可以肯定,若自己再近前一步,这火妖定会与他同归于尽!
从不曾有人敢如此待他,也无人能与他同归于尽,只有这火妖……他们似乎注定是彼此的克星!
“这个时间,在这荒野深林里,想找个住处根本不可能。”昆吾迥诺忽然邪邪的一笑,目光在他身上一溜,一脸快意的揶揄道,“且苍上也无法动弹,不需要本王救,难道等死不成?”
信苍曲闻言目含杀意,冷冷的呛道:“本上是生是死,与你何干?”
“怎会无关呢?”昆吾迥诺邪笑依旧,摇开玉扇,一派潇洒,“你用狸渊要挟本王,本王若要狸渊无事,便需得保你不死,虽说你已答应作罢,但你若一死,魑魅魍魉难保不会因本王而报复狸渊,此乃其一。而你若就这样死了,最后得利的,是信元川和纪冲风,到时天信定会与纪灵结盟,纪灵再助天信范我昆吾,如此我昆吾岂非危矣?此乃其二。近日本王再三考虑,与苍上续写一段龙阳之好,千古流传,也不失为一件美事,此乃其三。”
他边说边掰着手指数给信苍曲看,“暂且不言其他,便是这三条,苍上的生死也与本王有关啊!”
“方才偷袭本上之时,怎么未听你分析得这般清楚?”信苍曲目光森然的看着他。
“方才么……苍上若想听,本王也可以为你找出一百个理由来。”昆吾迥诺邪魅的迎着她的目光,摇着玉扇浅笑道。
“狗屁!你这阴险狡诈的邪鬼,当年夺我凤凰佩之事,本上还未跟你算清楚,如今最好别再招惹本上,否则……本上不介意多造杀孽!”信苍曲眼中尽是燎原怒火,那般森冷的声音已全然不掩愤怒,什么风雅气度,也统统抛在脑后。
“呵,当年那凤凰佩本是你我共同拿到的,怎么今日竟变成本王夺你的了?”昆吾迥诺眉一挑,脸上洋溢着邪魅而冷然的笑,亦不掩占得上风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