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目光飘忽,像是在思忖着什么重要的事,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片刻后,终于想到了,他却是心头一跳,猛地抬眸看向信苍曲,“苍上!”
这时才发现,信苍曲也在看着他,那双绯瞳中蕴着盈盈笑意,此刻听得他的话,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呵呵……”
这一笑,鬼魑、鬼魍、鬼魉不由皆是一怔,看来是他们多虑了,苍上是什么人,哪里用得着他们担心。
“苍……”鬼魅刚想说什么,却听信苍曲敛笑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好好睡一觉,五更时分,再到这里来见本上。”
“是。”鬼魑、鬼魍、鬼魉三人齐齐应声。苍上必是早已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他们只需听令行事便好。
“苍……”鬼魅还欲再言,却被鬼魍拽走了,“走了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四人退下后,房中也静了下来,昆吾迥诺与信苍曲目光相遇,两人皆面无表情,只是平静的相对而坐。
之后一个目光看向墙壁上的琉璃灯盏,一个垂眸凝视着案几,那琉璃灯罩内,是一颗颗桃核大的夜明珠,争相闪耀着,艳芒四射,华彩夺目,很有看头,那案几上,雕有如意花纹,精巧耐看。
整间屋子都被层层珠光笼罩着,光雾朦胧,清香氤氲,恍惚如梦。
“他们说的都没有错。”良久后,昆吾迥诺的声音才轻轻响起,两人却依然不曾移开目光。
“孙小姐乃川王妃,信元川谋反,孙丞相自然逃不了干系,你让白老将军控制住孙家,等候发落,并缉拿清剿信元川一党,这些也都是顺理成章的。可明日朝堂之上,百官见不到天信国主,信元川一党又尽数被清,那么那些保持中立的朝臣首先想到的必是这最后的得利之人。”话到此处,昆吾迥诺目光转向信苍曲,然后又似笑非笑的道,“说信元川毒害天信国主,意图篡位谋反,他们当然不信,而即便无人说你什么,他们心中必也会想是你蓄谋已久,设计除掉了信元川,又幽禁了天信国主,何况百里家获罪在先,凭着你与东临侯的关系和眼下的局势,便可坐实你谋反之罪。”
信苍曲闻言淡淡勾唇,却笑而不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至于你手上的那些证据……”昆吾迥诺话音稍稍缓了一下,再道:“信元川可以捏造伪证构陷百里家,那么你同样也可捏造伪证构陷信元川不是?”
“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信苍曲微微动一下眉,一副坦荡荡的模样道。
“话虽如此,可那些证据也只有在你的手上,才会是真的。”昆吾迥诺轻轻打开白玉扇,依然平静的说着。
“怎么讲?”信苍曲挑眉,饶有兴致的问他。
“只有你才有能力让所有人相信,那些证据都是真的。”其实昆吾迥诺知道,即便不说,她也明白他的意思,但他终是又说得更明白一些。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信苍曲红玉扇抵着下巴,微微笑笑。
“信元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绝不会再给你开口的机会!”昆吾迥诺静静的看着扇面,话音落时,也已将手中的玉扇慢慢合起。
“哦?是吗?”信苍曲不以为然。
“眼下城内城外虽尽在你的掌控之中,但只要除掉你,试问这天隅城中,无论智谋或是武功,谁还能挡得住信元川和纪冲风?何况还有个天师华空。”昆吾迥诺又轻轻拂开白玉扇,眸光依然凝视着那洁白的扇面,“而你的那些证据即便公诸于世了,你不在,信元川便有办法让那些证据都变成你构陷他的伪证!且等到他登上大位之后,又有谁敢说什么?”
“本上知道你想说什么。”信苍曲轻笑一声,语气却始终那么平淡,就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干一样,“成者王、败者寇,所以只要除掉本上,他便大获全胜了。”
昆吾迥诺目光一转,忽然落在信苍曲身上,那双冰眸中隐约闪着一抹邪异的光芒,“本王猜想,这也是天信国主没有降明旨,没有诛连丞相府的原因吧。”
说到这里,本以为信苍曲至少会怔一下的,可她却连眼波都不曾动一下。
然而,她越是这般从容自若,昆吾迥诺便越可以肯定一件事。
“天信国主定然早已料到了这一切,所以才故意给你留下这么多隐患,以此来绊住你。”昆吾迥诺再慢慢的合起白玉扇。
“你若去救天信国主,无疑是凶多吉少,如此一来,必然也顾不得明日的朝议,到时只会赔上所有,一败涂地,而你最想护住的百里家也会是第一个被诛杀的对象!”他目光微垂,略显玩味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反之,你若不救天信国主,不顾他的生死,明日只需站在朝堂之上,你便赢了。”
“稳住朝局,然后将灵虎山上的一干人等一网打尽!当然,你这样选,天信国主对他们便没有用了,华空定不会留他。”昆吾迥诺稍稍停了一下,之后抬眸紧紧盯住信苍曲,不放过那双绯瞳中的任何一丝情绪,口中继续慢条斯理的感慨着,“哎……真不愧是堂堂的天信国主,算计起来连对自己也毫不手软呢。想来他最希望看到的———是你放弃他,登上大位,然后无所顾忌的报得血仇吧?!”
“嗯。”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昆吾迥诺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笑吟吟的道:“这个结局还是很圆满的。”
信苍曲看看他那副欠揍的模样,脚一伸,面前的案几便朝着昆吾迥诺砸了过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昆吾迥诺看着那来势又快又猛的案几,却不慌不忙,白玉扇一展,再一挥,一道无形的暗流便将其稳稳托住了,然后轻轻放在地上,也不理信苍曲的话,他又自顾自的叹道:“可惜呀,他却没有想到,信元川留了个安继海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