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昆吾迥诺很平静,脸上、眼中皆未有丝毫波动,心里却在矛盾,此时此刻,近在咫尺,只将彼此看在眼中,前所未有的清澈分明,前所未有的深切、甚至刻骨,仿佛与对方直面相望的是彼此的灵魂一般。他是真的,且他也能辨出,她亦是真的,此刻的他们,都是最真实的,但他却在犹豫,他们……忽地,周围异动又生!
两人缓神,目光齐齐射向四方,就在那一刻,深林间的所有树木瞬间猛势摇摆起来,似将拔地而起,天地亦仿佛在翻转,霎时,那两人已完完全全被定在原地,无数压力强加于身,难动分毫,天塌地陷莫过于此!
紧跟着,两人只觉脚下之地一片滚烫,好似踩在了火盆之上一般,头上却又一片冰冷,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一面至热、一面至冷,好在两人可驭冰驭火,不畏冷热,加之内功深厚,才并未被其所伤。
“阴阳互置。”见阵势一变,信苍曲绯瞳一亮,其间火光燎燎,满是兴奋之色。
“此等绝阵千年未现,想不到今日竟还有人能使其发挥出如此威力,天师一派,诚然不负其名。”此刻最后一重绝杀之境虽已启动,昆吾迥诺依是那般从容邪魅,风雅如画。
“呵。”信苍曲缓缓合上红玉扇,目光看向昆吾迥诺,“迥王殿下可是有法子破阵了?”
“‘河洛星结’已成,必是不死不休,无可破解。”昆吾迥诺望着四方的黑暗,冰眸深深,幽寒莫测。
“别人当然无可破解,可你……”信苍曲紧紧盯着面前之人那张邪美无双的俊脸,绯瞳中闪着妖异的红芒,“此阵虽有绝杀之名,本上却不信你会任其宰之。”
“不错,绝杀之阵又如何?你我不是一直都处在绝杀之境中么?”昆吾迥诺满不在意的摇起白玉扇,目光落向信苍曲,语意深长道,“所以苍上又何须问本王。”
“呵哈哈……”信苍曲闻言微顿,之后又肆声而笑,眼波轻转,却未反驳昆吾迥诺的话,而是平淡的道:“既是绝杀之阵,那便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昆吾迥诺接道:“虽然很冒险,不过若想彻底破阵,又不被阵法反噬,这是唯一的办法。”
“世间万物,尽相生相克,方得同存,而此阵……”信苍曲垂眸瞧着脚下,双脚盘桓闪动,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身影轻移,看似快而随意,实则却步步维艰。
“此阵虽非人力能解,但必也存在一个与其相生相克的绝阵。”昆吾迥诺又接一句,脚下也如信苍曲那般,白影如流风,往其相反方向移去。
“三垣已开,阴阳互置,八方环生,诸星成结,此番唯有……”信苍曲目视八方,脚下未停。
“唯有‘八荒燎原’可以一试。”昆吾迥诺傲然一笑。
“那便行动吧。”信苍曲轻狂的吐出一声,红影又快了几分,很快已令人无法看清。
与她同步的昆吾迥诺也已无法见其身影。
混混沌沌,树叶飚舞,火光冲霄,晶芒破空,暗林之中此刻便如风谲云诡的战场一般,阵中轰雷风啸,巨响惊天,好似山岳崩塌、河川翻滚,且冷的更冷,热的更热,冷热交加,杀意滔滔。
“正西位、西南位皆已拿下。”片刻之后,信苍曲的声音在东南方向传出。
“正东位、东北位也已取下。”几乎同在此时,昆吾迥诺的声音亦从东北方向响起。
想夺八荒以燎原之势与‘河洛星结’相抗,本王岂能让你们得逞!
林间一棵高树上,此刻,一灰衣公子正立于其上,淡漠的俯视着阵中变幻,一双黑眸忽明忽暗,之后脚下轻点,身影蓦然一动,便如雄鹰展翅一般,自那树梢之上飞了下来,很快已没入黑暗之中。
阵势愈变愈烈、愈变愈险, 眨眼间天旋地转、恶嚎连连,无形的压力亦随阵势越变越强,令人拳脚受限,心口闷痛。
“正北位、西北位已夺下。”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昆吾迥诺的声音又在西北方向响起。
“正南位、东南位已拿下。”信苍曲的声音亦在东南方向同时落下。
然后阵中似有片刻在倒转,压力与杀意却分毫未减。
白影、红影分别自西北、东南方向闪现,两人同归中位。
“八荒已尽在掌中,只差一阵东风,必可燃起燎原之火。”信苍曲扫视着周围,道出一声,气息却弱得令人心慌。
昆吾迥诺凝眸,只见信苍曲面上已布满汗珠,且惨无血色,心口不由紧紧一收,她这是……稍稍一想,顿时恍然。此刻阵中昏暗幽森,看似属阴,实则却布满了阳气,这也是信苍曲所指的相生相克,而八方之极,更是阳气最重的地方,女子之体属阴,自然会受不住,此番她定是耗了不少真气,至于起初,业火红莲与彼岸之火或许可以替她抵挡一时,但万事万物皆有其本源,如此终无长久之效。
将手伸过去,抓住那只温热的手,却发现她手心里已满是虚汗,当下一股淳朴雄厚的真气便渡了过去。
信苍曲一怔,转眸看他,未料到昆吾迥诺会有此举。
“你若倒下了,我们做的这些必将功亏一篑,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便催动阵势‘周星同弑’,一起毁灭。”昆吾迥诺这算是解释了一句,不过,虽是说与信苍曲听的,却更像是给他自己的理由。
“呵呵……”信苍曲听后竟只是笑了笑,并未如往常那般趁机寻些乐子,而此刻,不管昆吾迥诺有何目的,反正他们之间一直都是相互算计、相互利用的,所以这白得的真气,她自是欣然受之。
昆吾迥诺见她面色渐渐好转,才撤了真气,刚想松手,那只温热的手却紧紧勾住了他的手。
“本上便知道,你舍不得本上死的。”信苍曲忽然凑近一步,在他耳边轻淡又妖惑的吐出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