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林寂寂,朗日高悬天幕,洒下无数金辉,落在林间那一红一白两个人身上,拉出两条长长的影子。
两人皆仿若石像一般,如此静静的看着对方已有整整一刻了,却还不曾眨一下眼睛。
风过林梢,吹拂得树叶沙沙作响。
那两人却仍未动分毫,就如久别重逢的挚友一般,相视无言,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哪怕眼神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两人对望着,已胜过千万言语酒过三巡。
阳光下,深林间,他和她,红如火,白似冰。
彼此心里各自揣着许多莫名的情绪,却皆没有表达出来,唯有那长久的凝望,宣告着两人心底那一丝失而复得的恍然。
太阳渐渐没于云端,敛起一身光芒,林间也随之暗了下来。
信苍曲垂眸,缓缓摆开手中的红玉扇。
昆吾迥诺唇角动了动,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开口言语。
方才那般刻骨铭心的痛楚依稀还在心头,侵蚀着某一缕魂魄。
沉默了好一会儿,信苍曲抬眸睨一眼昆吾迥诺,盈盈一笑,移步走向前方的山路,妖魅蛊惑一如既往,摇着红玉扇道:“诶呀呀,迥王殿下也冲破了幻境,真是可喜可贺呢。”
昆吾迥诺轻邪的一笑,也缓步走向前方的山路,回道:“同喜同贺,刚出幻境,便可见到苍上,本王亦觉甚是心慰。”
“呵呵……”信苍曲又轻笑一声,来到正路上,目光转向别处,却发现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尽是林木,不见一人,“这林子里怎的只有你我二人?”
“其他人应在前面吧。”昆吾迥诺与信苍曲碰头,淡淡的回一句,然后垂眸检查一眼,再次确定了身上并无血迹。
“那我们也过去瞧瞧?”信苍曲说着已举步前行。
昆吾迥诺没有异议。
穿出这片林子,又进入下一片林子,途中两人皆未多言。
继续向前走着,待走至林子深处时,就见前方似有一面镜子,一闪一闪的,照得周围一片白亮,仔细一看,镜子里面似乎有人影在动。
“那是……阮公子?”又近前几步,昆吾迥诺看着镜子里面的人,猜测道。
“还有苏姐姐。”信苍曲亦望着镜子中的人。
“只有一个是真的。”昆吾迥诺单手负于身后,没头没尾的下结论道,“一个幻境只属于一个人。”
“不愧是迥王殿下。”信苍曲自然能听懂他的话,笑吟吟的赞他一句,然后来到那面镜子前,绯瞳中倒映着镜中的幻象,缓缓道:“河洛星结,摄人心魄,夺人心魂,阴阳互置,险象迭生,一重为惑,二重为魔,三重绝杀,乃旷世绝阵。”
“河洛星结?”昆吾迥诺目光微疑,闪了又闪,心中暗道:难怪这里的幻境那般霸道,竟连本王都陷进去了。
他挑眉看一眼身侧之人,“苍上怎知此阵为河洛星结?”
“……”信苍曲开口欲答:不是你告诉本上的么?不过在对上那双冰眸时却忽然顿住了。方才的一切,皆是幻象,真实的他并不知道。
“苍上怎么了?”见她欲言又止,昆吾迥诺不由更加狐疑了。
“没什么。”信苍曲敷衍他一句,“本上见多识广,有什么好奇怪的么?还是迥王殿下觉得,你不知道,本上便也不会知道?”
“呵!”昆吾迥诺闻言轻轻一笑,似讥似讽,又似无可奈何,目光转回到面前的幻境上,“那么现在,我们也只是过了此阵的第一重?而这些皆是第一重幻境中的迷障?”望着幻境中那身着红色婚服,正在拜着天地喜结连理的两人,悠然而平静的道,“利用入阵之人心中所向之事布下的迷障?!”
“正是。”信苍曲摇摇玉扇,一派洒脱。
“这么说,其他人皆在幻境中,此刻只有你我是清醒的。”昆吾迥诺又看一眼信苍曲,意味深长的道。
“呵呵,看来这次真得当一回好人了。”信苍曲摇摇头,笑得极是妖孽。
“即便做了好事,也未必就是好人了。”昆吾迥诺‘唰’的一下摇开白玉扇,对于这个死对头,即算杀不得,可不用扎心的话戳她一下,心里总归有些不痛快。
“但若不做,肯定算不上好人。”信苍曲绯瞳微弯,笑如花绽,说话间,红玉扇一扬,一道烈火轰出!
“砰!”一声炸响声振林木。
面前的幻境被炸了个粉碎,只剩下阮天聪一人‘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目光直愣愣的,似犹未从幻境中走出来。
“呵呵,阮公子这场春秋大梦做的,连本上都羡慕得紧呢。”信苍曲笑一声,看着阮天聪,似叹非叹的道。
“苍上?迥王殿下?”阮天聪用力眨了眨眼睛,半睁半眯看看信苍曲,再瞄一眼一侧的昆吾迥诺,先是吃了一惊,之后忽然傻傻的笑了起来,想是已高兴得找不着北了,说起话来也不禁有些口吃,“你……你们是来道贺的吧。”
此言一出,昆吾迥诺眉头跳了一下,信苍曲眼珠一翻,甚感无语。
“嘿嘿……”阮天聪还在傻傻的笑着,脑门便忽然挨了一下子,疼得他登时“唉呀”一声,赶忙双手抱住脑袋。
“醒了没?”信苍曲收回刚敲完阮天聪的红玉扇。
昆吾迥诺在旁看着,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目光很是同情阮天聪,那一扇子敲下去肯定很疼。
“这……这是在哪啊?”阮天聪疼得直咧嘴,揉了揉脑门稀里糊涂的站起身,望一眼周围,努力回想着都发生了什么。
“醒了便好,我们还在阵中。”信苍曲风轻云淡的摇开红玉扇。
“还在阵中?”阮天聪愣了愣,之后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上去一把扯住信苍曲的衣袖,急急摇晃着道:“九儿、九儿呢?”
信苍曲看一眼扯住自己的那只咸猪手,红玉扇又一合,并再次敲下,“真是够执着的,竟还没清醒。”
“咝!”阮天聪不由抽了一口凉气,顿时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