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那孩子如何了?”昆吾迥诺少有的对别人的过去感到好奇,他想了解更多信苍曲的故事,如此他才可以掌握她的弱点,为日后的较量多谋一分胜算。
毕竟放眼辛洲大陆,她是他最强的对手。
“三年后……呵呵……”信苍曲冷冷的笑了起来,笑得讥诮又怅然,而后轻轻的向后一靠,闭了一下眼睛,似是十分倦怠,“一个三岁的孩子……那么小,在世人眼中,还是离不开双亲的年纪,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更什么都不会做,若无人照看,如何活得下来?”
片刻无声,之后信苍曲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昆吾迥诺,清晰而徐徐的道:“不过,迥王殿下应该很清楚,三岁的孩子……也可能做得惊天动地的大事。”
对上她别有深意的目光,昆吾迥诺也只是轻轻笑笑,随即饶有兴致的问道:“莫非苍上三岁时,也做了什么震天骇地之事?”
对于信苍曲知晓自己三岁时的那件事,昆吾迥诺丝毫未觉得奇怪,想必早在五年前初入昆阳城为质之时,她便已经细查过了,而那件事当时轰动了整个昆阳城,后来是昆吾国主下令封了消息,才成了秘密,不过以她的本事自然不难查出。
“与迥王殿下一比,也称不上震天骇地。”信苍曲绯瞳一转,微微仰首,望着茫茫夜空,“天朔五十一年十二月七日,本上三岁生辰之时,亦是与母后分别之日……本上的父皇啊……亲手将本上推进了烈焰窟。”
听到此处,昆吾迥诺冰眸中忽起一丝微澜,静默的看着她。
“那个地方……便如业火焚生的地狱魔窟一样,除了火,还是火,赤红如血的彼岸之火,烧红了附近的山石,烧红了脚下的土地,烧红了头上的天空……千里一色,无穷无尽。”信苍曲轻轻合上眼,手中的红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瓦片,发出一声声乱人心弦的轻响,“那里没有任何生灵,且母后派去保护本上的人,根本无法靠近烈焰窟,曾有几个竭尽全力尝试过的,结果连烈焰石都未曾看到,便被烫死了。如梦魇般的烈焰窟中,只有本上一个人!直到现在,本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样腾烧不息的烈火之中,本上竟会毫发未损。”
昆吾迥诺依然静静的看着信苍曲,但却看不出她脸上是何神情,那双绯瞳轻轻合着,亦不知她眼中有何情绪,只可见那绯红的眼睫在夜风中轻摆,极是好看。
“那时,本上都有些怀疑,或许真如他们说的那样,自己乃是妖星转世,所以才可在烈焰窟中安然无恙,不过,那可是彼岸之火,又岂会真的安然无事?本上身上虽无损无伤,却要受尽业火焚身之苦,痛不欲生,以赎妖之罪孽。”
信苍曲顿了一下,缓缓的喘一口气,继续道:“可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些。本上在那里面逛荡了很久,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可以吃的、喝的东西,最后实在是太累、太渴、太饿了,便倒在比烙铁还要烫上千倍的地上睡着了。睡梦中自然感觉不到饥渴,可一觉醒来后,还是又饿又渴,想站起来接着找食物、找水,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挣扎了许久,又爬出了好远,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实在动不了了,无助的躺在地上,望着通红的天幕,扯着嘶哑的嗓子唤‘母后……母后……’,可是,自与母后分开的那一刻起,本上心里便知道,以后的路,只能自己走了,所以母后是不会出现在那里的。”
缓缓睁开绯瞳,目光随意的落向虚空,静得无波无绪,“昏昏睡睡,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终于,下雪了,本上努力的睁着眼睛,望着上空白茫茫的大雪,本以为这下不会被渴死了,于是,轻轻张开干裂的嘴唇,等啊等等啊等……又等了好一会儿,可却什么也没有等到,雪还未触到彼岸之火,便干了。”
昆吾迥诺垂眸摆弄着手中的白玉扇,抚开、再合上……慢条斯理的道:“古籍中有记载,烈焰窟与寒冰谷十分相似,乃是比炎火之极还要热的地方,即便是三伏酷暑也远不及其万一,且亦是人类无法到达的地方。而烈焰窟之火不仅是这世上最热之物,还如同日月之华一般,水浇不灭。故不论是春夏秋冬哪个时节,那烈焰窟始终如此,纵使暴雨如注,雪虐风饕,也无法灭掉那里的火。烈焰窟附近的山石由于常年经受彼岸之火的灼炼,与窟中之火一样热,故而得名‘烈焰山’、‘烈焰石’,无论任何生灵,包括人,近之即会灰飞烟灭。原来也是真的。”
“呵呵……不然怎会说是妖火魔窟?不过那时本上哪里知道这些,且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最后,或许是饿极了,也渴级了……”信苍曲忽然移目看着昆吾迥诺,唇际点着一抹冷淡而不怀好意的笑,“迥王殿下可喝过人血?”
昆吾迥诺一听不由双眼一瞪,脸色更冰了,强忍住没有作呕,胃里却翻腾得难受。
喝人血……不要说是自己喝了,他活到今日也不曾见过喝人血的。
“呵呵……”信苍曲又一笑,转而望向远方,稍稍缓了一口气,“那时本上便是喝着自己的血,才有了力气继续向前爬。”
昆吾迥诺看着她,忽然平静下来了,似也忘记了胃里的不适,只这样看着她,那一刹,眼前的信苍曲是真实,在那双绯瞳中,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孤冷、苍寂、无情……以至令他以为方才那片刻的柔光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绝望与空茫如烈火般灼烧着她的灵魂,让她在那彼岸妖火之中涅盘重生,化为一抹荡于乾坤之外的妖魂。
“就这样,一直向前爬,累了,便睡一觉,没有力气了,便喝几口血,之后再爬,爬了好久好久,终于,本上看到了一朵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