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修家堡在江湖上虽名气不大,甚至都没有几人听说过,不过,一进入堡中,信苍曲便已有所察觉,光是门口那几十个哨兵,却足以敌过成百上千号精兵,且此处还透着一股神秘气息,虽看似平平,实则却危险重重。
由于进堡后还要走一段山路,车夫和马车便没有跟上来,被安置在了堡门处。
几人顺着蜿蜒的山路向内走了许久,仍未看到尽头,而纵有月光照路,越往里走,眼前却越黑越暗了,仿佛有一团黑雾阻断了视线,即使眼力再好,也无法穿透那团黑雾。
没过多久,便已是昏天黑地,无法视人视物了,昆吾迥诺、信苍曲只能凭着轻微的脚步声来判断何欣儿与那哨兵的位置。
信苍曲侧首睨一眼身边之人,昆吾迥诺身着一袭白衣,纵使在黑雾之中也是格外乍眼的,而又近在咫尺,那双闪着晶光的冰眸她还是能够看清的,摇扇轻笑,“本上竟不知,天下间还藏着一处这么有趣的地方。”
“若是无趣,苍上也不会来吧?”昆吾迥诺淡淡一笑,目光也转向信苍曲,那一袭红衣同样醒目,那双火亮的绯瞳亦不难看清。
“那迥王殿下又是为何而来呢?”信苍曲眯起双眸,笑盈盈的问道。
“本王为何而来,苍上不是早已料到了么?”昆吾迥诺不答反问。
“呵呵……”信苍曲听后也只是轻笑了两声,随即手一抬,打一声响,面前立刻出现了一团红亮的火焰。
几人顿觉眼前一亮,齐齐看向了那团火。
“这是?”何欣儿最先惊道,怎么可能呢?即算是白天,阳光普照,此处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可……就那么一团小小的火焰,竟能将整条山路照得通亮!
“原来苍上这彼岸之火,还有此等用处。”昆吾迥诺讥笑一声。
“哎!真是大材小用呀。”信苍曲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玉扇一合,向前走去。
何欣儿恭谨的看了看昆吾迥诺。
昆吾迥诺的目光冷而淡,轻轻一扫,然后抬步跟上信苍曲。
何欣儿会意垂首立于一侧,待他从面前走过,才与那名哨兵一同跟过去。
这条路的尽头并未到修家堡,而是到了一处深崖前,崖上一座吊桥直通对岸,对岸上那座高大宏伟灯火通明的楼堡才是真正的修家堡。
在夜里就这么望去,那层层叠叠的灯烛夜火将鳞次栉比的楼宇衬得格外的炫美,好似朵朵红莲齐放一般。隐约可见一块金字匾高高挂起,“修家堡”三个烫金大字赫然在目。
此堡背靠烟岐山,其余三面皆是万丈深崖,且对崖比这边高出了数丈,崖壁陡峭光滑,又无借力点,若是没有吊桥,人想过去,除非能生出一对翅膀来。
“这里便是修家堡了,迥王殿下、苍上,请。”何欣儿指引着两人道。
信苍曲对她微微点头,妖娆一笑,瞬间便将人家姑娘的魂儿给勾了去。
何欣儿羞得小脸通红,忙将头垂下。
“迥王殿下先请。”信苍曲又看向昆吾迥诺,此地凶险未知,自然要让这邪鬼头前开路。
昆吾迥诺一眼便识破了她的心思,不过却出奇的没有拒绝她。
两人目光相对,心中各自了然。
“那本王便先行一步了。”说罢玉扇一收,轻轻一跃,人已飞身而起,与此同时,脚下寒气四溢,一步一个冰印,踏冰而去,白衣翩然如画,身影邪魅如幻,顷刻便来到了对崖上。
信苍曲见了不由心下暗咒,天杀的邪鬼,就知道指不上他!何欣儿虽已为他们指了路,不过这座吊桥上定有玄机,她自然不能从此经过,而那邪鬼……
看着对面刚刚双脚落地的昆吾迥诺,她绯瞳忽然一闪,趁机从指环中射出三根金针,针尾上皆系着金线,一根正袭向了昆吾迥诺的后心,另两根则分别袭向了他的双腿!
昆吾迥诺还未来得及收势,便觉身后有危险袭近,他猛然转身,玉扇“唰”的一开,挡住了上面那一针,但却已无暇再挡另外两针,就这样,那两根金针尾端的金线便绕在了他的脚腕上!
昆吾迥诺冰眸一利,站稳后,正欲挥扇切断金线,可对面的信苍曲也已飞身跃起,并随线而来,红衣飞扬似火,身形妖异如魔,眨眼已到了身侧。且不待他玉扇落下,信苍曲便收了金线。
由于这一切仅是在刹那间完成的,金针金线又细不可见,所以对面的何欣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呆愣的看着,心中对这二人的轻功身法惊憾不已。
“何姑娘在等什么呢?”信苍曲玉扇一摇,一派潇洒,却看也没看昆吾迥诺。
昆吾迥诺眼中顿起怒意,奈何此时又不能发作,只能暗自咬咬牙,待日后再跟她算账。
何欣儿这才醒过神来,由哨兵搀扶着走上吊桥,并左三右四左六右八……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对岸。
不经意间,信苍曲已将她的步法默记于心。
“这……这……”门口的两名护卫在看清何欣儿身后的两位公子时,眼珠险些没瞪出来。
何欣儿看着那两名没出息的护卫,喝斥道:“迥王殿下和苍上来了,还不快去禀报大小姐。”
“是。”其中一名护卫抱拳应声,然后一路小跑进了堡中。
“苍上、迥王殿下,请。”何欣儿又一摆手。
昆吾迥诺、信苍曲两人走入堡中,并随着何欣儿来到了大堂内。
信苍曲细细打量一眼,这修家堡中,不论走到哪里,都可用一个字形容……阔!单是一侧架子上摆放的各式珍宝,任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
“二位请稍等片刻,我家大小姐很快便来。”何欣儿欠身一礼。
昆吾迥诺点了点头。
然后何欣儿便退了下去。
“这位修家大小姐想来也是个妙人儿呢。”信苍曲衣袖一扬,在一侧的椅上坐下。
“怎么说?”昆吾迥诺笑笑,饶有兴致的问向她。
“这一路上,那小丫头张口闭口皆是她家大小姐如何如何,却只字未提这修家堡的堡主。”信苍曲瞧着昆吾迥诺,玉扇轻摇,脸上的笑诡谲莫测。
“还有呢?”昆吾迥诺也在她对面坐下,淡淡的问道。
“还有?”信苍曲绯瞳妖魅的一转,笑意不改,意味深长的道:“还有什么,便要问迥王殿下您了。”
昆吾迥诺只笑不语。
正在此时,忽又一阵流觞妙曲悠悠传来,曲音婉转绵畅,似水长流,绕心缠意,妙如天籁,却轻而急,让人很想抓住,又似无法靠近,吊人胃口。
“这一手好琴艺着实少见。”信苍曲闭目静听,指尖轻轻敲着手旁的桌案,那“咚咚”的轻响声竟刚好合上了琴音的节拍。
“论琴艺,何人能及苍上?”昆吾迥诺瞥一眼信苍曲敲在桌案上的手,轻轻一笑。
信苍曲闻言手指微微一顿,缓缓睁开双目,轻瞟一眼昆吾迥诺,下一刻,但见红影一动,瞬间便闪进了屏风后的一处香阁中。
玉扇轻轻一摆,帘幔退开,露出一抹惊鸿倩影。
大堂内虽灯火通明珠光璀璨,可与那女子相比,却皆失去了色彩。
女子一袭月白长裙,淡妆玉饰,清美俊秀,而真正让灯火珠光失了色彩的该是那一双眼睛,天湖净水般明澈空灵,还荡漾着柔蜜的清波,纵使春花秋月也难及那顾盼间的佳韵。
虽见过了微鸾秀影,见过了瑛璃国色,见过了水月镜花,可此刻看着这女子,信苍曲也不由得生出一种倾艳之感,她或许不及那三人美貌明艳,也不及那三人才艺双绝,可她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清华,那是别人都没有的,也是最吸引人的。
女子在看到信苍曲的那一刻,抚琴的手登时一顿,一个错音流出,她却犹未回过神。
那……那张脸……当是这世间至美的存在,如此绯颜……更是世所无双独一无二的,那火亮妖魅又幽沉难测的绯瞳,那风华血染艳比红妆的长发,那风情万种醉花无色的英眉,那飞扬如霞倾绝天幕的红衣,那……无不是彼岸之颠的妖魔才会有的……
这便是妖帝苍上!
世间竟还有这么一人……与他一般……
这一刻,琴音已断,心魂飞离。
玉扇刷的一合,红影翩然一飘,即飘落在美人面前,扇骨抵住美人下颔,轻轻抬起,仔细的端详着,随后,整个修家堡中便荡起了一串魔魅的笑声。
“呵哈哈哈哈……”
听着那般妖肆无忌狂放不羁的笑声,女子只觉整颗心顿时也随之一荡,这人……分明是个男子,却这般妖惑魅魂!
“嗯。”信苍曲点点头,绯瞳中闪烁着盈盈笑意,“果真是个妙人儿!”
女子不敢、或不忍、不舍推开那柄红玉扇,小心的离座,欠身一礼,“修萸见过苍上。”
“修萸……”信苍曲收了玉扇将修萸托起,口中轻轻念着,“萸自有芳,妙哉!”
“多谢苍上夸奖。”修萸又要谢礼。
“诶,修大小姐不必多礼。”信苍曲一扇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