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苍曲有些得意的看着昆吾迥诺,绯瞳中光芒闪烁,淡笑着开口,“这玉佩上……”
昆吾迥诺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这一次他什么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若是问了,以他对信苍曲的了解,那火妖非但不会回答,说不定自己反会入了她的套。
“真是无趣!”见他仍无动于衷的瞅着自己,信苍曲不禁一撇嘴,挥起玉扇,切断了他的视线。
“苍上若是觉得无趣,便早些歇息吧。”昆吾迥诺微眨冰眸,又看了看她,不温不热的道出这一句后,便转身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了。
邪君殿下是什么人,他怎可能低下头去求自己的死对头?既然那火妖有意刁难,那么有跟她费话的功夫,还不如自己去查!
“喂,迥王殿下不想知道这玉佩的事了?”信苍曲似没有想到他会忽然走开,又笑意盈盈的唤他问道。
昆吾迥诺却没有停下,步子也没有慢下分毫,对她的话仿佛充耳未闻一般,径自往回走着。
见他如此不为所动,信苍曲眼角的红光轻轻一闪,唇畔浮起一抹别有深意的浅笑,随即又道:“那块玉佩上,浸着一种极为罕见的慢性剧毒……”
果然,这一语刚出,昆吾迥诺脚下便顿住了,背对着信苍曲的俊脸上虽不带半分表情,那双冰眸中却刹那间冷芒如刀,可斩天地,而垂在袖中的手也早已紧攥成拳。
信苍曲看着他僵住的背影,心里甚感痛快,将玉扇一合,缓缓走近,“迥王殿下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毒?”
昆吾迥诺闻言仍不动、不语,只定定的立于原地。
信苍曲见此又将玉扇轻轻敲在了自己的头上,似恍然想起,“哦,本上怎么忘记了,那种毒当世几乎无人见过的,且……”她话音轻轻一托,挑衅意味十足的看着他,“即算有人见过,也绝不会识得!”
昆吾迥诺那样的人,怎会任自己的母后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只要是跟颜后有关的事,纵然无关紧要,他也一定会查个明白的。而信苍曲言外之意便是告诉昆吾迥诺,他若想自己去查,绝不可能查得出什么来,他只能求她。
“论酒大会头魁。”昆吾迥诺眨去眸中的冷芒,回首看着她,冷静的道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信苍曲双眸瞬间火亮,显然是听懂了,玉扇当即“啪”的一声拍在手心上,“成交!”
昆吾迥诺心知她若想从信元川手上夺回天信国,就必须拿下今年论酒大会的头魁,要知道,信元川的背后还有纪冲风,如此她才有足够的把握让信元川永远翻不了身!
信苍曲心中同样也知道,昆吾迥诺争夺论酒大会的头魁只有一个目的……接回弟弟昆吾狸渊!而若是她能顺理成章的回到天信国,那么昆吾狸渊自然也可名正言顺的回昆吾国了,所以无论是他得头魁,还是自己得,他的目的都可达到。
只是,信苍曲也知道,若在平白无故的情况下,昆吾迥诺怎么可能成全了她,且他自然更不可能来求自己,所以信苍曲也不过是想以此来换他一句承诺而已,自己毕生最强的对手便是此人,倘若他肯相助,此行必成!
昆吾迥诺的目光又挑向她,“现在可以讲了?”
信苍曲笑笑,“那是一种由见血封喉、鹤顶红、断肠草、夹竹桃、鸩羽这些强性毒物混合制成的奇毒,其毒性可同时呈现数百样。”
“如何解?”昆吾迥诺又问道。
“无解。”信苍曲绯瞳盈盈一转,缓缓摆开玉扇,“迥王殿下以为天底下的毒都是说解便能解的么?那种毒不要说一时半刻,便是一年两年都不可能解得了!”
“那要多久?”昆吾迥诺跟道。
“少则三年五载,多则三五十年,甚至一辈子!”信苍曲风轻云淡的回道。
“紫生丹也无用?”昆吾迥诺面色苍冷淡漠,依然沉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解释。
“那是由上百种毒物混合在一起,再经一种极为复杂的炼制方法制成的新毒。因毒能克毒,其中的各种毒性可以互相制衡,所以才延长了毒发时间。”信苍曲又详细的解释道,说话间,眼波轻动,有意无意的撇一眼被昆吾迥诺紧紧攥在手心里的血色玉佩,然后妖魅的一笑,继续道:“若要解毒,则须同时解了每一样毒,包括衍生出的新毒,而紫生丹,对其衍生出的新毒是不起作用的。”
“那为何旁人佩戴便无事,唯独……”话到此处,昆吾迥诺忽然微微一顿,似是刻意回避着什么,之后轻轻的开口,“唯独这玉佩的主人……”
昆吾迥诺疑惑的是:这玉佩在昆吾国主身边近二十年了,为何都没有发作,而颜后却中了毒。
“这玉佩可是颜后娘娘之遗物?而迥王殿下口中的旁人可是昆吾国主?”信苍曲扬眉问道,脸上的笑甚是魔魅。
对于她能猜出昆吾国主和颜后,似也在昆吾迥诺的意料之中,信苍曲既然盯住了这块玉佩,便一定已猜到是何人之物,而他之前并无此玉佩,那么无疑是在皇城中带回来的,以信苍曲之智,又怎会猜不出?
“据本上所知,本上出生那一年,也是狸王殿下出生之年,颜后娘娘故世的,对否?”信苍曲眸光妖异的睨着他,本以为揭开那道血淋淋的伤疤之后,他会很痛,只是……他却仍旧面不改色的看着她,便如同一个历经了千年沧桑的仙者,早已看破了世间的一切,且凡尘之事也皆无法映入那片沉寂幽冷的冰湖之中。
不过,作为自己最大的敌手,他终没有令自己失望!
“苍上想说什么?”昆吾迥诺冷淡的问她。
“这种毒只会对孕妇起作用,所以本上猜想,当年颜后娘娘难产便是因为此毒。”信苍曲甜美的一笑,紧紧盯住他,似是想从那双冰眸中揪出什么来。
只不过,她终是又失算了,昆吾迥诺脸上仍面无表情,眼中也未起一丝波澜,但信苍曲不曾见到,他衣袖中那攥得死死的已青筋暴起的手。
“多谢告知。”清冷的吐出这一语,昆吾迥诺便转身离去了。
信苍曲心中很清楚,他在忍,他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一丝弱点,因为他同样知道,对手精明至极,他们在彼此面前暴露得越多,便越危险!
让他痛,信苍曲本以为自己该感到快意的,只是,看着如此孤傲如此冷寂的他,恍惚间,却似是看到了往昔的自己……
凉夜漫漫,绵思无尽。
房门重重地关上,倚着门板,倦怠的合上冰眸,黑夜之中,那一片鲜丽刺目的腥红闯入脑海,猝不及防,那一刹那,双眸又骤然睁开!
可再次入眼的,却还是那片触目惊心的红,红艳的帘幔、红亮的灯烛……片片鲜红连在一起,化作血海漫天掩地的涌来,顷刻便吞没了整个世界……
想逃开,可却早已冻在原地,那双冰眸此刻变得更加冰白渗人了,僵硬的摇着头,想要挥开,却又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使尽全身力气,终于挪开了一步,可是,脚却踩进了鲜红的、恶心的血地里,心顿时一沉,再沉……继续往前走,步履维艰,蹒跚难行……
想转身飞走,想逃离这片无尽的血泊,可是,母后还在里面!不能就这样逃走!要带母后一起离开!
蹋过这片血海,进入内殿,看着静静躺在血泊之中的母后,几步上去,伸手,欲将她抱起,带她一丝远离这片血潮,但是……手里是空的……为何什么也抓不住?
“母后……”急迫的微弱的颤吟的唤出……无人应,母后不在这里,不在这里,方才看见的绝不是母后!
不!不是!
仓皇转身,快步飞走,推开房门,一股劲飞身掠至前方那棵高大的树上,精疲力竭的倚在树窝中,让那整片翠色遮住眼前的血红,深深的吸气,微微蜷缩,平复心绪,稳住颤抖的自己,将那片血海冰封在这个浓黑的夜里……
“母后……”最后低低的唤出一声,所有的,都埋进那个无底洞里,只有自己看得见。
母后,请您在上面看清楚!
他,她,他,他们……都会得到报应的!
因为孩儿便是他们的报应!
漫漫长夜终于滴滴流尽,红日缓缓升起,信苍曲走出揽风园,正欲去寻昆吾迥诺,想看看他安否,然后再同他一起入皇城。
在绕过假山时,那双绯瞳蓦然一亮,玉扇一横。
而当她走近之时,树上的人也已将那一双冰眸睁开,待看清楚走来之人时,同样攥紧了玉扇。
“谁?”
两人齐齐问出一声,却也凭着声音在同一时刻认出了对方。
信苍曲看着从树上飘然跃下的昆吾迥诺,眼中的锋芒才渐渐隐去,又笑吟吟的问道:“迥王殿下怎会呆在树上?莫不是昨夜……”
不待她说完,昆吾迥诺抬扇朝她指了指,略显讶异的道:“苍上何以这副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