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刚入昆吾境内时,昆吾迥诺、信苍曲便分别给自己的属下传了信,这一切两人几乎都是同步进行的,所以接到信令的石东渡与影子亦是同时快马加鞭的赶来,才会在路上相遇,而这段时间,昆吾迥诺与信苍曲两人之间明里暗里的较量不知已有多少回,如今两方下属狭路相逢,自然也免不了大打出手,却又势均力敌,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各自回房后,信苍曲坐在摇椅上悠闲的喝着香茶,影子在旁为她摇扇,手却一缓一缓的,似是心不在焉。
信苍曲抬眸瞥他一眼,淡淡开口,“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影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语吓了一跳,手中那本就没握紧的玉扇不由直接掉了下去。
信苍曲见此一把接住玉扇,英眉微挑,瞧着影子。
“苍上恕罪。”影子忙退后两步,躬身赔礼。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信苍曲抬扇轻轻一挥,示意他起身。
“苍上怀疑是何人要对您不利?”影子终于问出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不知道。”信苍曲满不在意的回了三个字,绯瞳盯住茶杯中那一片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似有所思。
“会不会是川王?”影子小心的猜测着。
“他哪里有那个本事能请动金铃五怪这样的绝世高手?”信苍曲轻笑一声,目光依然未动。
“那会是何人呢?”影子眉峰一皱,不由更加疑惑了。
“不急,那人既然非要除掉本上不可,便一定还会再对本上出手的,只管等他自己浮出水面就好。”信苍曲浅啜一口茶水,淡笑着道。
“可是苍上,您的伤……属下担心……”虽然见信苍曲一副云净风轻的模样,影子那因为忧虑而皱起的眉头却始终不曾舒展。
“担心本上此刻功力所剩无几,会遭人毒手?”信苍曲偏首瞧他一眼,从容的道出影子止于喉咙的话。
影子垂首不再言语。
信苍曲起身,抬手轻轻拍了拍影子的肩膀,然后绕至窗前,静静的望着天际,片刻后,冷然一笑,“放心吧,十年前的本上都能活下来,又何况是如今!”
影子点点头仍未语,脸上的表情是相信他的。
影子也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自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然非常清楚,这么多年的劫难都渡过来了,又岂是旁人想杀便能杀的?!
“老大和老六那边近来可有什么动静?”对面房内,昆吾迥诺亦负手立于窗前,冰眸中尽是深沉难测的冷茫,瞧着那因黑雾缭绕而失了本色的翠竹,淡声问身后之人。
“回殿下,您离开以后,六殿下也离开昆阳城了。”石东渡颔首禀道。
“老六竟亲自去了……”昆吾迥诺若有所思的呢喃着,眸光轻轻闪动,似在酝酿着什么,半晌后,又问:“什么理由?”
“六殿下说,殿下的生辰将至,他要出城为您置办生辰礼物,国主便允了。”石东渡抬眸谨慎的瞧了昆吾迥诺一眼,回道。
“为本王置办生辰礼物?”昆吾迥诺修眉微微一挑,随即轻笑了起来,“这个借口甚好!”
石东渡虽然琢磨不透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却也听得出这话中的讽意,颔首请示道:“殿下,是否要……”
昆吾迥诺将手中玉扇一抬,示意他止声,“本王便看看,本王这位好六哥为本王置办的生辰礼物究竟能带来怎样的惊喜。”
“是。”石东渡应了一声,又道:“殿下,是否派人查一查金铃五怪”
他话刚出口,便被昆吾迥诺打断了,“此事不急,本王自有打算。竟请出金铃五怪来刺杀本王,不达目的,那人如何肯罢休?所以心急的该是他们才对。”
“还有一事,往年殿下通常都会在寒冰谷中,这次国主得知您将要回昆阳城了,想是龙颜大悦,近日来已开始命人为您准备生辰宴,您……”石东渡小心的开口,声音却在昆吾迥诺瞧过来之时瞬间弱了下去。
昆吾迥诺侧首斜睨着他,邪肆的冰眸冷冽如剑,不禁瞧得石东渡心头一颤,垂首不敢看他。
“既然不嫌麻烦,便随他折腾吧。”片刻后,昆吾迥诺缓步走到椅子前坐下,淡淡的不以为意的道。
“殿下,您去天信国这些时日,大殿下还曾多次到府中做客,都被属下和冰肃挡了回去。”石东渡又禀道。
昆吾迥诺悠哉的摇开玉扇,似叹非叹的道:“本以为有了老三、老四那档事,他会收敛一些,看来本王终是高估他了,这么多年来,竟还是这般沉不住气。”言罢又一副颇显无奈的模样吩咐道:“让冰肃先准备着吧。”
“是。”石东渡应声。
今夜的月似乎格外明亮,清浅的月华泻落在那片幽竹林间,为那竹林、那竹楼、那凉亭镀上了一层美轮美奂的荧光,同时也稍稍化去了一些诡异之感。
凉亭中,那个火红的身影更为这等佳景添了一份蛊惑之美,艳丽之彩。
知道自家主子讨厌那些恶心的东西,所以之前的尸首血迹已被石东渡收拾干净了。
此时此刻,素来专行天下之怪事的妖帝苍上正在凉亭内盘膝打坐,闭目屏息,似已入定。
夜风时缓时急,肆意的拂动着那红衣、红发,使那人好似一团乱窜的火光,更撩得人心头一热。
而这等场合之下,怎能少了那位素来以与她作对为乐的邪君殿下?
“咦,苍上怎的竟会选在此处调息?”不远处,传来昆吾迥诺的调笑声,“莫不是要吸取日月精华来恢复功力?”
信苍曲缓缓睁开双目,顾盼之间,藏置于衣袖中的绯色玉扇已溜入掌中。
她收势而坐,眨着一双亮亮的绯瞳盯住渐渐走近的冰颜之人,盈盈一笑,“迥王殿下还真猜对了,妖本就是靠着吸取日月精华来提升修为的。”
“哦?”这个回答不由令昆吾迥诺微微一怔,不过也只是一刹,他又轻轻一摇玉扇,眼眸中含着点点冰莹而诡魅的华光,玩味的瞧着信苍曲,声音依然清雅而邪魅,“难怪之前本王一直百思莫解,原来苍上那彼岸之火便是如此练出来的呀!”
“迥王殿下这般好奇,难道也想学不成?”信苍曲亦笑吟吟的瞧着他,极为自然随意的摇开玉扇。
“那倒不是。”昆吾迥诺垂眸瞧了瞧脚下,迈入亭中,又道:“冰火难相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本王已有武艺在身,自然没有必要再同苍上修习此等妖法。”
“呵呵……确实没有必要,迥王殿下所习的邪功也不输于本上这妖法。”信苍曲闻言不由轻笑了起来。
“彼此彼此。”昆吾迥诺含笑回她一句。
“迥王殿下深夜不眠,反倒来此处观赏本上运功疗伤,就是为了同本上说这些的?”信苍曲依旧笑吟吟的,玉扇一晃,起身踱步,绯瞳中尽是灼灼的锋芒。
“自然也不是。”昆吾迥诺又否道,“本王忽然记起,今年又该举办五年一度的论酒大会了,再想到苍上乃嗜酒之人,定不会错过此等盛会,便过来提醒一句。”
这五年一度的论酒大会最初乃是各方富商之间为了争夺在各国的行商渠道而举办的,原本无关江湖之事,更不关五国之争,然而后来江湖门派渐渐兴起,五国之争愈加剧烈,各方势力便皆欲横插一杠,盘算着若能助自己麾下的富商或合作的朋友在论酒大会之上夺魁,那么便等同于积攒了雄厚的财力与物资,因此,此事关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这块肥肉摆在眼前,任谁能不眼红?于各方势力而言,倘若未争取到,虽然没有什么损失,不过若能拿下头魁,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故各方势力皆虎视眈眈的盯着。
“迥王殿下当真只是好心提醒本上这么简单?”信苍曲微微挑眉,狐疑的看着他。
昆吾迥诺微垂眼帘,未语。
“迥王殿下也知道,本上乃嗜酒之人,那么最关心的也莫过于此事,又何须旁人来提醒?”信苍曲的声音清越而冷静,摇摇玉扇道,“若是本上提醒迥王殿下么……倒还说得过去。”
见她如此模样,昆吾迥诺也只是勾唇笑笑,他存了怎样的心思当然瞒不过她,所以他也没打算遮掩什么,“苍上可知,今年的论酒大会将在何处举办?”
“五年前是清漫小姐的清漫酒得了头魁,那么今年的论酒大会自然应设在华云山上。”信苍曲回道。
“而华云山却已与纪灵冲王连在一起……”昆吾迥诺冰眸中光芒一闪,意味深长的接了一句,这一语似是说与面前之人听,却又像是在呢喃自语。
“到时迥王殿下可要一同去瞧瞧?”信苍曲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问他,仿佛谁能夺魁,这一切皆与她无关一般,而令她在意的,也只有那些美酒。
“本王正有此意。”昆吾迥诺随口答道,冰眸中带着八分邪气深深的瞧着信苍曲,“与苍上同行,一路上趣事定不会少。”
这人也是同样的漫不经心,仿佛吸引着他的,唯有那些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