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感情绪变得沮丧、秃废、绝望,对生活绝望,对亲情绝望。这是一种另度空间的磁力相吸,她在试图告诉我什么?卧槽~灵力附体!
这是她在传递某一种信息给我,感染了我的原因。我好像看见她儿子的冷漠,女儿的无情,丈夫的暴虐,她不得不选择走这么一天不归路。至少她可以解脱病痛的折磨,再也不用苦苦哀求他们送她去医院输液止痛,再也不用为了一瓶价值不菲的药跪倒在地哀求他们。
再也不要看女儿的脸色,看儿子对她痛苦的样子充耳不闻。
女人踏足进婚姻的坟墓,在坟墓中的岁月,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形同枯槁。
不能苟活,没有权力生存,有权力选择放弃生命。她以最大的力量捏住绳子,一步一步的朝楼上空屋里走去。每走一步她都很艰难,我好几次忍不住想伸手去扶她一把,却恍若隔世,不能制止眼前发生的怪异事件。
一步一步朝死亡地带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沉重得就像捆绑了铅块在腿上,走几步都感觉吃力,感到心脏要蹦出来。
楼下,欢声笑语。
楼上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令人无不唏嘘悍然泪下。
绳子是带她去另一个世界的媒介,绳子上留下她的气息,我能嗅闻来自绳子上的死亡气息。能感受到她死亡前的挣扎,绝望,还有那没有完成的未了心愿。
绳子啊绳子,你乖乖的。
女人的哀求没有起到作用,她太虚弱了,几乎没有力气把绳子丢上去穿过瓦脊下的横梁。
她累了,瘫坐在地,倚靠在墙壁边,绝望无助的凝望高不可攀的横梁。
我走上前,傻乎乎的对她说:“阿姨,你要坚强,不能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哪怕是多留在人世间一天也是好的,如果我有妈妈,我才不要她这样……”
我哭了。是真的哭了,能感觉液体滑动在面颊的温热,能尝试泪水咸的味道。
可是她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有脚步声,很重的脚步声走来。
她惊恐万状,很紧张看向门口。
门——阻隔不住暴虐。
我看见了进来的人,是彭财富,一双凶狠的眼,张口骂人露出满口烟牙。
“死人,你想死还不容易,我帮你。”
我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见彭财富把绳子系在横梁上,抱起婆娘把她的头塞进绳套里,然后扬长而去。
“咕~咕~呃……”女人大力蹬动双脚,想要找到支撑点,或许她拖绳子上楼来,还没有准备好自杀。狠心的丈夫帮了她一把,女人使出浑身最大的力气也不能挣脱绳子的索博。
我流泪了,眼泪水无声的划过面颊,流淌到唇角乃至脖颈。
之后,我无能为力仰望的模式看向一动不动悬空的双脚。“麻小七……麻小七……麻小七……”
我骂,是哭着的骂道:“吵什么吵,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不好过你也让他不好过就得了。”
骂完,耳畔的嘈杂声消失,影像没了。
却模糊感觉到近前有一个人,来不及定睛细看,就听见一声喊:“鬼……啊……”原来所以一个人?这个人吓跑了,是因为我手里捏了一截绳子。
这根绳子是悬梁自尽女人用来上吊的。
我睁开眼,开灯。她到底还是托梦给我,告诉了发生的一切,我是不是该——咬咬牙,我果断摸出手机。
开启手机屏幕,照看到地上,掉下的是床头柜上的台灯。
台灯还算结实,没有摔坏。
门还在一晃一晃的动,猜测因为恐惧跑出去的人是彭海。
彭海吓坏,到早晨都没有露面,就彭财富也是一夜间变了一个人那样,蓬头垢面跟叫花子差不多。
彭燕黑眼圈,脸色不好看。整个人跟焉茄子似的没精神,她说彭海去了隔壁邻居家在睡大觉,彭财富没有说什么,背起手去了茅坑。
闹腾一晚上,不光是我没有休息好,看他们一家子也是够呛。
彭财富这样了,还有兴趣关心婆娘死的时辰好不好,她上吊死了对后代有没有影响。
特么的真是够了。
这种男人也配成家?还生下一对没有良心的活宝。
这也是遇到我年轻气盛,能忍就忍,把一腔怒火压住在心头。要是遇到我爷爷,肯定免不了狠狠骂人一顿。
我说:“你婆娘死在早饭,那么就留下了三餐给子孙后代,如果你婆娘死在中午,那对不起,还剩下最后一顿,那么你的子孙后代免不了要受些苦头……”
“这还差不多,她……”余下的话,彭财富没有说出来,是让我给冷了回去,我甩了一个冷脸给他,他自己还好意思说下去才怪。
彭财富吝啬,一再要求缩短丧葬期间的时辰。
我得在下葬前把需要的东西一并送来。
亏就亏在没有帮手,也不能去惊动仪仗队。
摩托车是彭财富找人来修好的,我骑摩托车回城里,然后雇用了一辆拖板车把所需的花圈,纸扎品一应装载上车。到了彭财富家,我让他给人司机封一大红包。
司机喜滋滋的收下红包,千恩万谢的离开。
没有仪仗队的丧家,冷清、就来帮忙的人也不多,亲戚中,有人哭倒在死者遗照框前。听彭燕喊他舅舅,应该是死者的哥哥或者是弟弟,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颤巍巍的走到遗照框前,老泪纵横,张大嘴,哭不出声来。
彭海喊她外婆。
死者可怜,老母亲都在,她自己却走了绝路。
娘家人哭够了,狠声拌气的骂几句气话,饭也不吃不顾彭财富的阻拦,愤然离开了。
出殡时辰到了。
来帮忙的拿走花圈,孝子跪倒在灵堂前,摔盆起棺。
这个盆叫“阴阳盆”民间俗称“丧盆”。摔盆者一般是死者的长子或长孙,至亲之人才能摔,摔盆之后,孝子大哭送哭神,家宅平安。
摔盆是彭海的事,他抱起盆狠狠一摔——
没有哭声,彭燕板起脸,跟她的男朋友呆呆的站在那。
“嗨,哭……”
彭燕一怔,急忙呜咽大哭起来,却没有眼泪流下。
彭财富听人劝,早就躲起来。爬得越高越好,这叫做躲丧,怕的是撵伴儿。
一声起棺。
八大金刚齐用力,棺材纹丝不动。
我知道要出状况,走上前,一张黄符贴上,口里说:“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没有回头岸,只有黄泉路,舍得舍得才会得。”我一跺脚,冲八大金刚吼一嗓子道:“八大金刚起……”
“起……”洪亮的吼声之后,棺材轻飘飘的起来了。
最初来彭家,有那些婆婆客看我年轻,私下里议论纷纷这会看我还真有些本事,不得不刮目相看。暗地里啧啧称奇,然后帮忙的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在出殡之后拿起烧掉。
天阴沉沉的很低,天可怜见去世之人命运多蹇,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就这么去了。
一路走,彭燕始终没有抬头,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八大金刚走一路歇一路,棺材不能落地,歇息也是有换班的,一路走走停停,跪跪拜拜终于到了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