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彭财富家灯亮如白昼,但被盛情邀请逼来玩的人,心里还是未免有些发虚。
一张桌子四个人,都是近邻,平素清楚他们家情况的,在心里存在疑虑。时不时、总是想刻意的镇定,却又忍不住看向灯火摇曳的灵堂。
灵堂有一张小供桌。
供桌上是死者的近照,黑白色的近照,那深邃的眼,在忽明忽暗烛火的映照下,显得特别怪异。加上一抹黑纱衬托陡增阴森感,一不小眼睛撞上遗照上那对鬼气森森死气沉沉的瞳孔,奶奶滴那视角度当真谲诡莫测,无论从那个位置看,都在盯着他们其中某一个人,令人倍感恐惧毛骨悚然。
其中一个撞到死者视角度的人急忙抽回视线,想把注意力放在牌桌上。
可是抽回视线,或许还是感觉到某一种危险存在,特别是想到那双死人眸孔的注视,就像是幽冥中的鬼灯,无时不刻在扫视他们。
那人最终失去耐性,粗鲁推倒砌好的麻将,稀里哗啦的乱响,他骂道:“球,不玩了,这里不对劲,我感觉有点邪。”
“邪麻痹,钱拿来。”一翘起一条腿在凳子上的人,伸手要钱,说话嘴巴上的烟一抖一抖的。
推倒牌的人赫地站起,朝供桌边上那口大铁锅随手一指说:“钱,那口锅里多的是,你去抓一把一辈子用不完。”
当中三人再也无心玩牌,起身来,其中一人不甘示弱碎了一口骂道:“呸,那是你用的,老子命长得很。”
“猫唔……”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静寂的夜空,惊得吵闹的人霎时雅静无声,同时每一个人神经都绷紧。有人一只脚都做好了跑的准备,有人心虚的看灵堂,彭海在打瞌睡。
引魂灯很弱,下一秒就要熄灭那般奋力挣扎,火苗飘飘荡荡,绿幽幽、阴森森酷似地狱鬼火。
咕嘟——急吞口水中。来自门口,风吹院坝门发出吱嘎刺耳厚重的响声,惊得四个面面相觑的人心里一跳,妈呀一声鬼叫,不由分说,争先恐后朝门口跑去。
门外,黑洞洞的。但也好比呆在死人家里强。
他们跑,惊动了打瞌睡的彭海。
他睁开眼,原本在灵堂屋檐下玩麻将的几个人早就不见踪影,整个灵堂就他一个人。
他不由得看向供桌上母亲的遗照,猛然看见遗照眼睛在流血,他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紧张,恐惧、喊不出来声音,一步步后退,扑倒凳子,爬起来,双腿好软,不敢回身看。
他能想象中预见母亲身着深蓝色的死人服,滴血的眼,深深的凝望着他。
“妈……我错了,我不该偷你钱……妈……放过我……”
彭海跌跌撞撞顾不得引魂灯熄灭的事直奔彭财富的房间,口不择言大喊:“爸……妈……鬼……”
几个冲出彭财富家的牌友,跑出去后融入暗夜中,远离了彭财富的家,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
然后就刚才的事讨论一番。
牌友甲说:“锤子,刚才是谁带头跑的?”
牌友乙说:“反正不是我。”
牌友丙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那门是有人推开……”
牌友丁说:“唉!别吓人了,其实财富叔真不是东西,就财富婶吊死前,我听见她哭的声音,还有财富叔抽打发出的惨叫声,你说财富婶这一辈子真够可怜,年轻时,财富叔好赌好酒贪杯,看两孩子长大了,要享清福了,她得病了,得病财富叔就冒火,不止一次打她。”
牌友甲说:“财富叔死了我还觉得情有可原,偏偏财富婶……我妈说财富婶死了要找替身,让我晚上别去财富叔家的。”
牌友乙说:“我也是,要不是财富叔给我钱,我才不去。”
牌友丙说:“别说了别说了,我怎么就觉得有人跟来?”
听这话,哥几个头皮一炸,齐刷刷的回头看。
一晃一晃的白影一闪而过,吓得哥几个怪叫一声,恨不得多生出来几条腿,狂奔朝家里跑去。
我捂嘴强忍笑意,阴悄悄回转——
彭家,灵堂乱成一锅粥。
彭财富咬牙切齿骂彭海不争气,引魂灯熄了都不知道。正骂得起劲,啪嗒一声脆响,黑纱遗照框好端端的从供桌上掉下来,惊得骂人的彭财富本能后跳一下,看清楚是遗照框掉了,低骂一句:“日怪了。”
彭财富上前一步拾起遗照框,本能的拍打一下灰尘,就在他把遗照框放在供桌上的时候,突然爆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双手死死抓住遗照框,大喊:“别抓我,放开,别抓我放开。”
他的嚎叫声很大,惊得彭燕跑出房间,吓得彭海面无人色瘫坐在地。
我也跑出来看。
看见彭财富怀里抱住遗照框,老泪纵横,一边哭一边忏悔:“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样,爱珍放过我。”
“爸……爸,你……”彭燕看我在,下意识的把声音放低,走过去扶起彭财富悄声说:“你这样好丢人。”
彭财富低头看遗照框,惊恐万状,满脸泪痕,声泪俱下道:“你妈刚才伸手来抓我,要我去陪她……”
“你喝多了,根本就没有抓你,是你自己抓住遗照框的。”彭燕朝彭海使眼色,两姐弟把彭财富扶起,顺道把遗照框放下在供桌上离开了。
我安静的看,安静的走过去点燃引魂灯。
“阿姨,稍安勿躁,该报应的终究要遭报应。”完事我回到彭海卧室倒头就睡。
重新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彭财富要我尽快给出埋葬的时辰,我不能继续淡定等下去,是时候启用我的超能直觉去感应曾经发生在这栋房子里的事。
屏蔽一切外在的因素,思绪沉淀,点点滴滴汇聚,所见所闻凭超人的记忆,在我脑子里形成的零碎,逐渐拼凑起完整的画面。我手下意识的捏着绳子,来自绳子另一端的异常信息,彷如这条绳子在暗黑的夜中,就像一条游走冷冰冰的蛇。
迷糊中,我仿佛听见从屋里传来哭声,叫骂声、摔桌子,踢凳子的巨响。
女人哀哀的哭泣。如怨如泣,阴森森,十分诡异,就像真的看见发生了什么事那样。
“你咋不早死,家里都欠账了,你这病没有得救,还医什么医?”尖锐的叫骂声。
还有撕裂般的惨叫声。
暴跳如雷的吼声:“叫什么叫,病得坏了是你自己的事,怪谁!”抓扯头发发出的凄惨叫声,镜头拉近,我看到彭财富手指抓住婆娘后脑勺一抓一把头发,狠命一扯——头发掉了,女人发出惨烈的叫声。
我彷如就站在一边,亲眼目睹事情发生的经过,看得我热血沸腾,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砸向那个暴打垂危病人的人身上去。
哭声停止,我的世界安静下来,绳子在动。
一端在我收拾,另一端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