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不愿意触碰死者的手,受不了那种哇凉哇凉的感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还是伸出手,隐忍各种不适大力扳开死者的手。在扳开死者的手,不经意瞥看一下,她的手指卡白指甲紫乌——我把饭团塞进死者手掌心,怎么也合不拢已经僵硬的手指,只好用白线捆了一下。完事看燕子把红包分发给八大金刚。
人习惯以虚伪一面出现在对方面前,明明想要的东西,嘴里要客气一番。但在丧事这件事上,主家打赏红包是不能客气的,要接受的理所当然,也不能嫌少,总之接了就得做事,无论这件事是脏还是累。
八大金刚离开,燕子递给我一盒烟。我看一眼,是中华,心想还不错。
抽一支,其余的装兜里。
燕子鼻子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看我一眼,伸手——她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
小气,我把烟盒递给她。看她转身,我看那只手捏了一部书,书名没有看清楚,一定是言情小说。
烟还没有点燃,彭财富急匆匆进来,手里捏了一把东西。
我看这把东西,就火冒三丈。
彭财富手里捏了一把柳枝,还有一把新买的剪刀。
这些东西用迷信的说法,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死者家属手里,除非这个人跟死者有莫大的仇恨,柳枝打鬼,剪刀是胸器,以胸器压制邪气,说白了,这些东西看似简单,却可以封杀死者灵魂。
如果彭财富要用来对付死者,那他就太狠心了。
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眼里闪现一丝阴狠,指引我一一边儿说话,我就料定他要说什么话。果不其然,待站定他迫不及待的说:“小兄弟,我给你说,这事你得帮我。”说话间,回头看彭海跟过来,他骂一句:“去给你妈烧纸。”然后拉住我朝一边走几步才停下。
尼玛,他跟来无非就是要红包。
我被彭财富拉到一边说话,他儿子气得干瞪眼却不好意思把话言明。
“小兄弟~这样子的,有人说悬梁自尽的人要找替身,必须要柳枝剪刀避凶邪,这个放在孩子他妈身下,你看……”
在农村,悬梁自尽寻找替身的说法古来有之。
这个事还真不好说,就我爷爷曾经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死者咽气,突然诈尸,跳起来跟人追,见谁逮谁咬谁,吓得一家子鸡飞狗跳,最后还是我爷爷出面,往那诈尸手里塞了半截砖头,诈尸砰然倒地才摆平那件事。
爷爷说对付诈尸其实很简单,诈尸目的就是抓东西,只要懂得起的往诈尸怀里手里塞进一样东西,他保准倒地。
这不是吹的的,我爷爷开了几十年的丧葬店,可不是靠骗来赚死人钱的,他凭的就是实力。驱邪捉鬼是一方面,风水又是一方面,他能以风水看出一个人的运势,家宅平安等。
埋葬方面也得靠风水。
风水亦可以养人,亦可以害人,也就是这个理。
虽然鬼找替身,听得不少传闻,却真的亲眼见过。但乍一听听彭财富这样说,也是很生气的。
死者是他的爱人,是跟他共同生育两个孩子的妻子。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在她去世之后,做出要封杀她魂魄的想法。
不管这个世上有没有真的鬼魂存在,他的做法显然是不理智的。
“大叔,如果你妻子是怕拖累你们,心甘情愿选择自杀,她不会找替身生事,但~要是她死于不甘心,是某一种不明原因造成她非选择死亡不可,寻找替身是必然的,会根据生前所受的苦来报复让她受苦的人。”
彭财富听我说,我专注的盯着他一对黄褐色的眼珠子。
他不自然的别开眼睛,躲避我的注视,手里的东西捏得很紧,就怕被谁抢了去。
“大叔……听见我的话了?”
“听见了。”他抬起手,把柳枝剪刀送到我跟前说:“那这个?”
“如果你不愿意她离开,那么就把这些东西压在她的尸身下,这样子她的魂魄就永远留在这里了,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每一天都给你们在一起。”
听我这话彭财富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好像真的看见她站立在面前那样,一霎的惊恐表情,干咳一声又故作镇定心虚的看四周,吸了吸鼻子说:“小兄弟,辛苦你,你看这一趟预计下来得多少钱?”
“这个得看你们,大操办,还是小操办。”
彭财富急不可耐一副只有守财奴才有的嘴脸问:“大操办怎么说,小操办又怎么说?”
我记得爷爷曾经有一次也在东乐村帮忙操办丧事,那家很有钱。加上去世之人是主家的老母亲,寿终正寝,丧事办得热热闹闹,念家祭、歌舞助兴,还有仪仗队,加上宴请宾客的花销下来用了十来万。
彭财富是没有这个财力来操办的。还有就是,农村习俗,没有满五十岁而死的人,是不能就不能请丧乐队的。彭财富婆娘未满五十,看她死亡准确的年龄四十二。
未满五十死亡者,安葬一切从简低调。这一点我必须遵守,再说了就彭财富这样,也巴不得早点把婆娘安葬完事。
不过,他要听,我必须得说。
我说大操办就是仪仗队助力,歌舞尽兴,念家祭就不必了。
死得年轻,可以说是过劳死。
只是这种过劳死很不值。
我是看死者一对儿女争论不休是谁该给母亲穿衣,觉得她死得很不值。
小操办,就是简简单单举行葬礼仪式,然后良辰吉日埋葬,死者入土为安万事大吉。
彭财富听我说完,毅然而然选择了小操办。这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所以没有惊动仪仗队。
一般惊动了仪仗队,就要从死者去世当晚开始吹吹打打,搞出气氛来。
“那下葬的时辰,你尽快搞出来,我还得去工地上打工,这次是请假回来的。”
我点头说:“这个当然。”说话,回头看了一眼临时搭建的灵棚,想起那个噩梦,后脑勺就像过冷风那样,凉飕飕的冷。
彭财富没有再提把柳枝剪刀放在死者身下的事,看我要离开,他送我到门口说了一句:“小兄弟,你干这行很来钱。”
“你可以改行试试。”
他语塞顿住。
我大声答复一句看到摩托车,就走了过去,没有再理会他。
钥匙启动摩托车,突突~跨上车,突感车轮下陷,仔细一看。
暗吃一惊。
是谁把摩托车的车轮戳破,轮胎早就没气了。
“草,谁把我车破洞了?”
“不能,没有谁,村里的孩子们都在睡觉。”
我明白了,一定是彭海。没有拿到红包,用这种法子报复我,真实日了狗了。
摩托车不能骑,我问彭财富这里有没有修车的。
“没有,就是有黑更半夜也没有人愿意来。”
怎么办?
我郁闷,发狠的拍打摩托车坐垫。
看我生气,彭财富陪着小心的问:“看天快亮了,要不你将就在小海屋里歇息?”
去你妹的。
这就是彭海想要的结果。
莫奈的跟在彭财富身后,去了彭海的屋。
彭海在玩游戏。
这一家子真够奇葩的。
死了一个人,没有哀伤,玩游戏的玩游戏,看小说的看小说,还有彭财富,居然想要把死者的魂魄封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