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年轻,让彭财富的两个孩子用轻视不相信的眼光看我,但说的这些话,还是让彭财富那两孩子脸腾地通红,不能离开,只能在彭财富的逼视下一步步走过来。
彭海稍微胆大一些,叫燕子的女孩则别开脸盯着弟弟的后背,很小心的靠了过来。
按道理自己的亲人去世,除了哀伤之外,不应该感到害怕的。
哪怕是悬梁自尽,她还是他们的亲妈不是吗?
看彭财富出去,我开始给死者脱衣服,看似卷曲的身子,还有那捏紧的拳头,弯曲的胳膊,在我的祷告下,胳膊逐渐松软,拳头松开,紫乌色的指甲里塞满污垢,筋络在死灰色的皮肤衬托下就像一条条四通八达的细线。
在我脱去死者的衣物时,手不经意间接触到她的肌肤,冷冰冰的身体肌肤滑腻腻的就像抹了一层跟皮肤相近的油。
“你去端水顺带拿两条毛巾必须是新的。”
燕子出去端水,我看褪下衣物的死者,简直就是一把干柴,皮包骨头,瘦的不成样子。
“待会给你母亲洗澡的时候,千万别哭,别把眼泪掉在她的身上。”我这是多余的话,看他们这样怎么可能会哭?
燕子端水进来,我指导他们一个托头,一个抹身子。
燕子起初很是排斥,在弟弟托住头的状况下,勉强了的抹了一下母亲的脸,她是别开头胡乱抹了一下。
我轻咳一声说:“这样不行,认真点。”
燕子白了我一眼,眉毛一挑,稍微认真仔细的抹了一遍死者的脸。她的手,在经过那对鼓突瞪大的眼珠子时,浑身抖得就跟筛糠似的,突然,尖叫一声吓得手一抖,一屁股跌坐在地,惊恐万状的盯着仰望她的母亲说:“妈……妈的眼珠子在动。”
“不是眼珠子在动,是流血了。”看见血泪,男孩颇为紧张的仰望看上面,浑身绷紧,也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我提醒一句,伸出指头拈出一张纸静白色的纸,娴熟巧妙轻轻擦拭掉流出来的血泪。
死者无端流出来血泪,那是有原因的。
这个好像跟亲情有关,死者去世,亲人来洗澡,来吊唁,死者的七窍自不自然的要流出血色的液体。
褪下她所有的衣服,她整个身体展现出来,丑陋的臭皮囊,至多不过30几公斤左右。
我让彭海扶住死者软塌塌的脑袋,必须扶住,因为死者的脑袋不得力,跟初生婴儿那样没有骨力,东歪西倒,那总是虚开一线的眼皮还在淌出血水。死灰色的面皮,冷沁沁的肌肤,无论怎么看,都令人头皮发炸,不忍直视。
看她死亡时间不算多久,皮下层起了些星星点点污血块,相似死血团,又好似淤青没有散去,用手去拨动一下,变化不大。这或许是她生病原因造成的,我听爷爷说,生病的人吃了很多药,烧成灰都是黑色的。
因为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毒素积聚在身体的骨髓里形成毒素。
看我那么仔细的查看尸体,燕子没好气的说:“你是不是选错行了应该去做法医的。”
说实话,死人我是看得多,但是这么近距离伺候一个悬梁自尽女人,那是浑身不得劲,后脖颈老是窜风。要不是有家属两孩子在,特么的就跑一边去抽口烟压压情绪。
燕子把毛巾递给我,我赶紧把毛巾在盆里荡了荡,然后扭干净拿着毛巾给尸体从头开始擦,头发、脸皮、耳朵眼,然后是脖子,胸口,四肢。在他们看来我干得非常专业,动作熟练,一丝不苟,可自己知道心里还是发虚。
就怕什么地方出错!
好在,他们俩都把不满埋在心底,表面上没有异议。在我的吩咐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特别是燕子,老是阴一眼阳一眼的盯着我看,是那种悄悄的看,我看她,她急忙别开头。
我清清嗓子,郑重其事的问:“你们妈妈都得的什么病?”然后手指无意识的拨开死者后脑勺部位,发现这里缺失头发特别严重,而且头皮有轻微的损伤已经变色。
手指触及不软和,貌似血痂,也不像是。
按道理,人掉头发也不是一把一把的掉,除非病人经过化疗。
“糖尿病,胆结石,还有肺气肿……”彭海满脸青春痘,有的痘痘黑且增大这是他抠烂,吃了酱油变成这样的。
我也是从十四五岁过来的,这个年龄段的人,正是荷尔蒙旺盛期,情绪不稳,充满叛逆、暴躁、易怒,对异性充满好奇向往甚至于渴望。
听彭海说的这些病,没有一列是需要化疗的,而且这些病不会致命,只能说是消耗体力财力的病,那么这一缺失空缺一块头皮,头发怎么没有了?“好了别说了。”我止住彭海继续说下去,用准备好的棉球,把死者的窍洞全部填塞住,然后一张黄纸盖脸,再对他们讲穿老衣的事宜。
穿老衣有讲究。
得是死者至亲之人,把一件件衣服倒穿在自己的身上,入袖,肩领对齐,活人的手抓住死者的手面对面套过去。
穿裤过程亦是如此,双手穿过裤管,抓住死者的双脚,裤子上到死者的臀部,抬起死者臀部将裤腰带动到位。
听我这么一说,燕子的一张脸瞬间变成驴脸,特别阴沉。
“彭海你是她宝贝儿子,你给她穿。”
“姐,话不能这样说,她生前踩缝纫机赚不少钱,都给你交学费,你用她那么多钱,该你给她穿衣服才对。”
“我用她什么钱,你是超生罚款,还有吃的喝的那样不是比我好,我从没有吃过牛奶,你是牛奶不断。”
“你小学到初中到农业大学,不都是她熬夜踩缝纫机的钱供你的?”
看两姐弟为了谁给去世母亲穿衣服争论不休。并且在死者面前吵闹,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我低沉的说一句道:“别吵了,准备好一千二,我来做一回孝子贤孙。”
“一千二,你……太过分了……”彭燕气呼呼的跺脚。
彭海冷笑一声道:“你舍不得花钱,就自己去给妈穿衣服。”
“别吵了,去给我封红包。”我压住怒气,冷冷的说道。
彭燕狠狠瞪了一眼她弟弟,对我翻白眼,然后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彭海没有离开,他看一眼去世的母亲,看一眼我说:“师傅,你是怎么整,我配合你就是。”
“好,按照我说的做。”
彭海点头,蹭前一步压低声音说:“你教我怎么做,待会我姐封的红包,我们俩分。”
……我只能说无语了,在我的教授下,彭海掌握了要领,即便是这样,他长满青春痘的脸上也是冷汗直冒。手不住的抖,是咬紧牙巴骨屏蔽气息专注的做完一切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果真,彭燕封的红包拿来,彭海专注盯着我,看我接过红包,猴急的朝我使眼色。
我去,这货真是够了。
接着有村里自己组织的八大金刚来了,(抬棺下葬的八个精壮男子)由四个人抬起洗得干干净净的死者去了堂屋。四个人做一些善后事,清理屋里的脏东西,衣物,蚊帐统统丢在主家的屋顶上。
在堂屋摆放好,我在死者的手里一边塞了一饭团。一边塞饭团,我一边在心里骂:“吝啬鬼,人死了连冰棺都舍不得花钱租用,就把尸体摆放在堂屋里,也不怕野猫野狗来惊炸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