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减少在路上颠簸的时间,唐泽是直接买好了机票才来找她的。
唐姒心内嘲讽,看来他们是笃定她一定会答应才来找她的,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才会打算将她找回去。
一提到她姐姐,唐泽几乎就是原形毕露,一刻都不停歇的就往机场赶。
等他们到机场,差不多就要到登机时间了。
坐了差不多五个小时,飞机才落地。
站在机场口等着唐泽的司机开车过来接,唐姒盯着水泥地微微出神。
从岑川到安城不过五个小时的机程,她这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而已。
唐姒出神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车子开过来了。
开车的司机是唐家的御用司机,她从小在乡下被接到医院都是这个人接送。
唐姒有那么一瞬间险些以为她是回到了过去,可实际上他们谁都回不到过去……
小政死了,奶奶也去世了。
只有她还在自甘堕、落,又一次沦为了移动血库。
她只要想到小政在信里写的话,就心痛难耐。
那个傻小子到死都还放心不下她,他说让她不要担心,他只不过是先她一步去找奶奶。
他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去过她自己想过的生活,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也不用沦为他人利用的工具,就那样放松身心的为自己而活。
可以连同他的份一起,去看看外边广阔的天地。
洋洋洒洒写了厚厚的好几页,她都一一看了。
小政他原本可以去过自己的日子,却要为了她的事而奔波,被她连累。
小政的死,才让她第一次对唐家的人产生了憎恨。
她恨他们冷血寡情到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不管,也恨他们对她不闻不问,为了保住那个体弱多病的大姐硬是将她推出去顶罪,她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也许……
她更憎恨的是自己吧……
唐姒坐上了车,安安静静的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如她所料,车子是直接开到了医院而不是唐家。
她下了车,神色淡漠的跟着唐泽进入了住院部。
唐泽说,“我带你去见伯父伯母。”
“不用了,你尽快安排输血的事吧”唐姒冷淡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谁都不想见,包括那个他们口中最无辜的亲姐姐。
印象中,她几乎没有跟那个亲姐姐相处过。
小时候她不知道她亲姐得了什么病,现在即使知道了,也没有兴趣去深、入了解,更不在乎她活的长还是短。
唐姒想她不愧是唐家的女儿,身体、内流淌着的血液终究是没有温度的。
“小姒,伯父伯母他们……”
“唐泽,我希望你能清楚我来这儿是出于人道主义,就算现在让我帮助的是个陌生人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帮忙,我过来不是顾念什么亲情。”那点微不足道的亲情早就消失了,早在他们将她送进监狱顶罪就已经两相抵消了。
她拿那几年的青春年华换回了她的自由,赎回了那少得可怜的亲情。
唐姒也不想和唐泽多说废话,“你那么聪明,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唐泽是知道当年事情的始末的,要真论起来,似乎罪魁祸首还是他。
是晓茹央求他,他才肯将车子让晓茹开。
那段日子,晓茹身体恢复已经不错了,他想应该没有问题,只要晓茹愿意,让他做什么都行。
可他没有想到会撞到人,在那时间,晓茹也受了惊吓昏了过去,他一心急就急着将晓茹送去了医院,而没有去管那个被撞到的人。
听说是因为失血过多,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才会死亡。
他觉得很抱歉,可更担心的是接下来要到达的刑罚。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替晓茹顶罪。
可谁知道那个地方会有探头,抓拍到开车的是个女人,只是因为天色太晚了,也不太好分辨容貌。
他没有想过唐家人会将主意打到唐姒身上,当唐姒被推出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唐泽想唐姒毕竟身体健全,就算坐牢也没关系,可是晓茹不行,她坐牢的话,可能会吃不了苦。
那时候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作为唯一的证人,只能点头承认说开车撞人的是唐姒而不是晓茹。
这么多年,他不敢去看唐姒,也是怕看到她会必须要接受良心的谴责。
唐泽沉了沉眸,哑声说,“好,我尽快去安排。”
也许是报应,晓茹原本身体好转了,却因为那场车祸受惊过度所以这几年总是反反复复的病。
唐泽跟医院打了招呼,医院很快就安排好了人来给唐姒抽血。
唐姒躺在病床上,任由护士将针管扎进她的血管抽血。
从头到尾,她一句话都没说话,一点声音都有。
不知是因为舟车劳顿太累了,还是因为抽血太多,唐姒睡着了。
护士是什么时候抽掉针的,她都不知道。
躺在病床里,闭着眼,安静而乖顺。
唐泽看到唐姒的第一眼是震惊的,这种震惊源于她容貌的变化。
她的整张脸几乎都动过了,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可他没有问,因为安城这边已经刻不容缓,他没有时间继续浪费,一心想着要尽快劝服唐姒跟他回来。
应该说他最没有想过的就是唐姒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前一天还躲着他的人,后一天就转变了态度,愿意跟他来一趟。
他来不及多想就将人给带过来了,他刚刚才去看了晓茹,唐父唐母都守在那里。
看着那和乐融融的一家,唐泽不知道怎么了,忽然间就想起来被自己带回来的唐姒。
她一个人在为晓茹输血,可他们没有任何人想起过她。
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唐泽独自往这边来了。
在门外他还在想该怎么面对唐姒才好,他见到唐姒就会想起当初他的卑鄙无耻,可以说唐姒的存在就象征着他的耻辱。
犹豫了这么半晌才磨磨蹭蹭的进屋来,没曾想唐姒已经睡了。
她安静的躺着,连呼吸都是微弱的,仿佛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温度,没有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