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手中两根木棒,叹了口气,居然没有敲断?真是败兴!
他在场上自顾自的看着木棒叹气,场下的所有人都是呆如木鸡,魂魄貌似还在大殿里嗡嗡嗡的声音中环绕一番,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好!太精彩了!”蔡齐最先叫好了起来,他下了场之后没卸妆就直接坐在了众学子中间,打算看看韩清怎么整吕大栋,没想到看到了告状也能告出花样来。
蔡齐的一声叫好打破了沉默,让所有学子都跟着叫好起来。
霎时间全场热烈的叫好起来,彼此之间谈论着刚才那段数来宝,一个个嬉笑不已。
“想不到学院果然是推陈出新,真是令人耳目一新!”窦押司对这学院里的做戏看得多了之后觉得也就那么回事,这次居然看到了新奇的做戏方式,着实令他惊奇不已,于是连忙向旁边的戚主院恭喜道贺。
“啊?哦哦哦!”戚主院也是刚缓过神来,连忙拱手谦让接受了道贺,然后就望向了石嘉,心里道:“这孟元公何时弄出这种新奇做戏,律学一道如此有新意,倒是看着也觉得颇为有趣。”
其他老学究们俱都是侧身看了看石嘉,一副笑吟吟的表情。
那石嘉一头雾水的盯着场上,看看吕大栋又看看韩清,搞不清楚这戏做的怎么如此的滑稽,律学一道本是严谨,怎么成了说唱了?
钱升荣和吉成在场外笑的跌下了板凳,急忙爬起来坐好又看着场上,看到吕大栋还在痴呆状就大声叫喊道:“喂!那推官,该断案了!听痴了是不是?傻看着是几个意思啊?”
钱升荣的话引起场上其他学子的哈哈大笑,大家开始起哄起来,叫喊的和吹口哨的声音此起彼伏。
众人的起哄声音惊醒了吕大栋,这才忙不迭的赶紧坐回到案子里正了正身子,他的心思此刻已经极为的混乱,首先是被韩清那胡乱敲击伴奏给扰乱了心神,然后被花里胡哨的诉状给弄得有些犯晕,更何况这韩清告的是自己,让他一时半会慌的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赶紧用惊堂木拍了拍案子,然后厉声问道:“兀那学生,你是要告的本推官吗?”
“正是!”
吕大栋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问道:“你确定是告的本推官?”
他的擦汗动作让学子看到了之后,又是一番哄堂大笑,有人在场下高声说道:“人家在诉状里提及你三次了,你还问确定不确定?你想以官压人吗?”
“兀那学生,姓甚名谁,家住哪边速速报来。”吕大栋赶紧提了提神继续问道。
“你占我大屋夺我田,你不知道我名字?”
“韩清,你可有证据证明是本官所为?”
“当然有,白纸黑字绝无抵赖!”韩清怀里掏出几张纸说道:“这是我家房契和地契,现在房屋田地都在你名下,怎么说得过去?”
吕大栋脑中一片空白,今日本来是作为推官要断案的,怎么成了被告了?这是要当众审自己啊?可是刚才被那韩清一阵盆桶乱敲给弄得分了神,后面说的是什么都没记住,这可怎么审?
韩清又拿出另几张纸朝他晃动着说道:“你一棍打死我爷爷,这是村里的里长给作的证词,还有你奸杀我家母狗,这是邻居作的证词,你狂殴我父子在闹市前,众多相亲都看到了,皆有画押凭证。”
吕大栋看着韩清抖着手中的几张纸,有些哆哩哆嗦的问道:“你既然告的是我,为何不把人证也带来?”
“这是在做戏哎,你就当庭断案即可,干嘛还要这么劳师动众?”韩清跳了起来说道:“若是要找证人,好说啊,众位相亲请给韩清作证,这吕大栋恶事做绝,天理不容。你们可曾看见?”他环顾着周围冲着众位学子叫喊道。
“我们看见了!确有其事!”吉成拍着桌子帮腔道。
“确有其事!确有其事!”周围的学子们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纷纷起哄帮腔证明道。
在这巡学宴每次的举办中,皆是各个学子报名要参与到某一项的演出做戏里,义智苑的学子是不能相问,因为这样可以避免提前做好充分准备,这也是应天府书院的规定。所以这吕大栋被韩清给折腾的六神无主,却是临时应对也想不出什么个办法。
吕大栋急的满脑门子都是汗,气急败坏的冲着周围学子指点,“你们……你们……”虽然又急又气但是却说不出后面的言语。
“还请吕推官断案,还要做自辩吧!”韩清催促道。
“状子呈上来。”吕大栋终于想起来,诉讼之事需要看状子的,不能光是听告状者说讲的。
韩清拿出了状纸,双手捧着摆放在案子跟前,这时候吕大栋恶狠狠地悄声说道:“小兔崽子找死是不是?”
“怎么?你也要踹死我?”韩清面色平静的将状子呈在案子上,看了一眼吕大栋,这才发现他现在有如水洗过一般,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流。
刚才丘乙恐吓病人的事情已经让吕大栋心有余悸,听到韩清这样说也只能不再作声。
瞅着状子上写着的数来宝,吕大栋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这韩清看来就是来找晦气的,状子上早就写的清清楚楚,旁边的证词更是摁满了各种手印。
“本官……唔……”吕大栋吭哧半天不知该怎么断案,因为这是要裁决自己的徇私枉法,所以踌躇半天还是吭吭哧哧地。
“赶紧断案啊!”场外的学子们等得不耐烦了,纷纷叫嚷道。
“这是本官……欺压百姓……唔……”吕大栋的这句话又引起了场外学子们的哈哈大笑。
彭越公摇摇头叹气道:“即便是上告的你自己,按照状子定罪即可,怎么如此丢人现眼?”
韩清眼看着吕大栋还在憋屈的不能自已,只好高声说道:“还请吕推官为民做主,无论是是非非,也要给学生一个说法啊。”
这时候从场外又走来一个学子,虽然没穿穿官袍,但是走路姿势却是带着官相,他走到吕大栋跟前说道:“既然民事已经涉及到吕推官,定是不好决断,还是我郑推官来断吧。”
“是极是极!”吕大东赶紧把状子递给了郑学子,然后老老实实走到韩清跟前站着等候裁决。
这郑姓学子乃是彭越公找的,眼看着吕大栋在场上支支吾吾不断出丑,彭越公就安排了学子上去救场。
郑姓学子也不含糊,根据状子里所写的各个事端,按照《宋刑统》里的规定一一定罪,十句八句就说了个明明白白。赢得了场外学子的一片叫好。
“兀那学生韩清,这样的判决你可服气?”郑姓学子学子问道。
“郑推官学问扎实,判决有理有据,让学生着实佩服,只是还有一事尚未判决,还请郑推官明示。”韩清拱手答道。
“还有一事尚未判决?”郑姓学子急忙翻看了状子,觉得没有遗漏什么啊,于是就问道:“兀那学生如有不服,可速速讲来,本官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禀郑推官,学生的状子里明明白白说了,我家母狗冲他叫喊,反被他抓进吕家强奸一百遍,这奸杀我家母狗之罪尚未有定论呢!”
韩清这句话说完,场外学子轰的一声,立刻全场笑翻。就连那窦押司也是抚掌大笑,然后他扭头看了看戚主院,却发现老主院气的满脸铁青。
戚主院生气的是韩清这纯属胡搅蛮缠,居然奸杀母狗也要裁决,这纯属捣乱,对于饱学之士而言,人畜之事闻所未闻,更何况这种事听起来就是那么腌臜呢?
戚主院这么看,彭越公反而不这么看,他倒是觉得这韩清确实是机智百变,因为奸杀母狗这种事虽然荒唐,可是却未在刑统里提及,这说明宋朝的律法并不完善。
那郑姓学子听到韩清说完,也是笑的乐不可支,这种状词说奸杀母狗,仅仅是为了取巧讨笑而已,怎么算的了真?
但是既然问了就要回答,所以郑姓学子也只能根据宋刑统中并未有说人畜交合能定罪的,只能告诉韩清母狗死也只能是白死了。
既然定罪完毕,这场戏就算是做完了,众人收拾一番就下了场。
彭越公接过吕大栋递来的课业簿,摇了摇头打了个乙。
韩清下了场却是有些懊恼,因为他设计的思路是要说吕大栋酒中投机关,推官定是要问物证,他就拿出那小瓷瓶,吕大栋只要一闻立刻就能翻了,可是被中途上来的郑姓学子给插了一脚,把剧情给打乱了。
也罢!反正让那吕大栋吃了瘪,听学子传过来的消息说石嘉老头给他打了个乙,看来他今年的束修奖励那是拿不到了。
他回到学子中间之后,场上又开始做戏,这次是关于算学的,老农问学子田地的宽窄,学子问老农的收成,根据老农提供的片段信息进行计算。
蔡齐拍了拍韩清肩膀,开心的不得了:“山匪,真有你的!”
其他几个人也是附和称赞韩清。
各个学科做戏完毕,集体到馔堂吃吃喝喝,那丘乙和吕大栋则是因为没了心情,早早回到斋舍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