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在意识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做出应对,他就地卧倒,饶是如此,离得实在太近,身上还是挨了不少下。机体表面在冲击波的撕扯下出现龟裂,他暗暗心惊,要是刚才喝完水没合上面甲,这会肯定已经被毁容。不过那也没什么好担心,命都丢了,脸成什么模样无所谓。
瑞吉尔兄弟发出惊呼。是阿莫尔,意大利人的动力甲被什么火器贯穿,背后的引擎发生爆炸,整个机体在爆炸中还原成了零件。
至于阿莫尔本人,和机体一样变得四分五裂。他死前应该没有感觉到痛苦,刘弈如此希望。
大意了,路德维希并未远去,他和他的部下就躲在附近的丘陵顶部,机体为刘弈计算出刚才地方射击的大致位置。“敌袭!”只来得及喊了这么一声,刘弈判断出地形对己方不利,举起QUB狙击枪在林间开始机动,瑞吉尔兄弟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紧紧跟随。
对方居高临下,他们三个所在的山坡整个暴露在火力下,只有逃跑的份,完全无暇还击。冈格尼尔动用了重武器,刘弈听到尖锐的呼啸,是动力甲用的无后坐力炮。距离太近,刚听到声响,炮弹就在眼前炸开。威力大得出奇,脚下的山在摇晃,身上的45S无法再维持平衡,他在剧烈的震动下摔了个狗啃泥。
没有AL那么好的避震,脸上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半边面颊准是肿了。不止一个炮手也不止一门炮,倒在地下的话下一发炮弹马上就会来。他咬牙爬起,拔腿就跑。跑也不见得就安全,但不跑是死定了——不能跑的士兵是不会见到胜利女神的。很多时候,胜利就在于谁更能跑。
“坚持住!支援马上就到!”频道里响起戴林队长的呼喊。敌人的位置通过数据链共享给全队,长弓与阿尔法两支队伍迅速开始行动。
炮弹雨点般落在四周,刘弈和瑞吉尔兄弟发足狂奔。若没有动力甲,再好的运气也会被四处划过的弹片给弄得开膛破肚筋断骨裂,科技的进步对战争总是有帮助的。即便如此,情况也在不断恶化,机体表面的损伤越来越多。
身后的瑞吉尔惨叫一声,跟着是动力甲噗通栽倒的声响。无暇分辨是兄弟中的哪一个,刘弈连回头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路向前。受伤的瑞吉尔只喊了一句话:“跑!”剩下的那个瑞吉尔一言不发,喉咙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跟着刘弈疾奔。
谁也不能指责他们冷酷无情,包括倒在地上的瑞吉尔本人也是如此。在敌人的炮火中抱着临终的战友痛哭流涕纯属影视作品的杜撰,真那么做了,只能步上同伴后尘,平添不必要的牺牲。
压力蓦地一轻。他们没有跑出炮火覆盖的范围,而是受伤倒地瑞吉尔以机体搭载的火箭还击。没法调整姿态,他的射角和准头都有限,依然令对手的炮击一时中断,那些手持无后坐力炮的动力甲谁都不愿冒险迎着火箭开炮。
可他能做到的也只是迟滞片刻。倒在地上失去机动能力相当于活靶,一发炮弹精准地直接命中,刘弈在观瞄系统里看到,着弹点的地面只剩弹坑与冒着火苗的零件。
不出五分钟,已经有两名队友在面前倒下,刘弈突然一阵反胃,弯下腰就想干呕。他已经太久没有类似的体验,忘记同伴在眼前死无全尸是何种体验。
“混蛋!跑!”还活着的瑞吉尔冲他怒吼,拉起他的手臂就跑。
炮火再次来袭。没错,跑。他强压下内心的慌乱,甩开瑞吉尔的手自个跑起来。是倒下的兄弟争取来的空隙,怎能像个懦夫一样浪费?
两人跑进山坡的反斜面,直击的炮火再也无法威胁到他们。火力相差再悬殊,一味挨打也是不行的,得找机会给对方制造点麻烦。刘弈跑向山顶,在树丛与乱石中找了一处不易被发现的所在,观察敌人的动向。
戴林和亚佐夫的支援此时赶到,不能对研究院使用重武器,长弓分队在火力上明显居于劣势,但阿尔法不同。俄罗斯人的作风连人质都可以一并干掉,何况是物品。他们的配合以刘弈的眼光来看,算不上顶级,手里的武器也千奇百怪不成体系,可单兵火力着实强悍,人人配备了大口径的火炮、火箭弹和对动力甲导弹。
两支队伍的行动协调一致,一半人在研究院内提供支援,另外一半人则向冈格尼尔占据的山头包抄,吸引火力。头一轮接火,阿尔法分队的火力就覆盖了整个山丘,伏击者们纷纷从藏身之处跳出来,他们是动力甲与步兵混合的队伍,刘弈注意到不少残肢混着泥土碎石被气浪掀上半空。
这样一来,伏击者再也无暇追击他和瑞吉尔。刘弈举枪瞄准,细看之下微感诧异,对方使用的动力甲是从没见过型号。眼前的机体相比MDT之类要粗壮许多,躯干部分的护甲堪称水桶,脑后则是一束奇怪的缆线。
造型虽然奇特,仍然看得出是经由俄系或者说苏系的动力甲改装而来,线条充斥着粗犷暴力,看似笨拙的机体实际上相当灵活,另有一番美感。
又是什么新玩具吗?多半又具备了什么新性能,投入测试来了。这倒没什么可担心,再先进依旧不过是动力甲,哪怕是时速四百的黑暗骑士也一样。受限于机体本身的规模,能搭载的设备、可携带的武器、所具备的防护能力都有极限。没有动力甲是俄罗斯人手里那些傻大黑粗一发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发。
刘弈将准心对准一具把后脑完全暴露给自己的机体。距离六百,他读着测距仪,只感到走运——这么近,刚才竟然没死在乱炮下。说起来,在敌人中没找到路德维希前些日子所穿的那具动力甲。德国人是护送着基因储存液先走了吗?作风难道变了?印象中他是个会独自留下为部下断后的家伙哪……
身边瑞吉尔已经在自己之前开火,手中黎明制式的M15突击步枪怒吼着喷出火苗,专被戴林等人吸引了注意的敌人措不及防,冲着刘弈他们的这边没有任何遮蔽,一队步兵像被收割机开过的麦苗一样倒下。
“长弓二号呼叫长弓六号、八号和九号!还活着的请回话!”
“长弓六号收到。”
“九号,八号阵亡。”听到他报出代号,刘弈方才知道他是瑞吉尔兄弟中的弟弟斯尼亚·瑞吉尔,简短的汇报正是他们兄弟的风格。
“了解,”队长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我们从正面压过来,你们俩就趁机狠狠踢他们屁股,明白吗?”
“明白。”
只有刘弈回答,斯尼尔沉默着以一串扫射代替。我也不能落后,能躲到现在多亏了他哥哥奋不顾身的吸引,瞄准镜中的敌人毫不知情,还在以大口径步枪向研究院的方向射击。
就从你开始。扣动扳机,子弹出膛,命中目标,刘弈看到一切都与想象的一样,这是练习过数万次的射击,不会失手——
只除了最后一点。对手的机体没有如预想的后脑开花。狙击枪的子弹在敌人的头盔上弹开,连火花也没溅出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