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空呈现一片血红色。
强攻了一天的江东军终于停止了进攻,慢慢向远处撤去。城上弓箭手拼命引弓,只为留下一两个敌军的尸首。直到高顺挥了挥手,他们才逐渐停止。待到看着战场之上,再无一个江东士卒,城墙之上顿时发出一声兴奋的欢呼。
其中最大声者,莫过于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他们的呼声中有胜利的喜悦,也有初临战阵活下来的兴奋。
吕布虽然将守城的指挥权完全交予高顺,但他却一直呆在城上角楼里观察着整个战场的情况。江东士卒今日的进攻虽然勇猛,但相互之间的配合却不是很好。例如,掩护登城的弓箭手没有集中射击一处,导致攻击分散,从而给守城士卒足够的反应时间。
攻城车攻击城门的同时,却没有提前想到要应对上面抛下了的火油。待到燃起了的时候,才想到去取沙土。这些本是在战争之前都应该考虑到的事情,却如此的被忽视,至少说明敌将的统御之能还差上许多,而且这些士卒的素质显然也不是很高。
吕布心中不禁暗想,莫非是因为江东军招募了不少新兵的缘故而导致所有士卒的战力集体下滑。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一阵轻松。暗想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战法,吴县守了一年两年恐怕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上前拍了拍一直在角楼上操作劲弩的士卒,拱手道:“诸位辛苦了。今晚好好歇息一下,待到明日再给我痛揍敌军。”
每张劲弩都是由三个人同时操作,虽然是六个士卒,分作两轮,每隔一段时间便轮流替换一次。但一天下来,仍让人疲惫到了极点。尤其负责上弦之人,手臂肿的基本上都抬不起来。他们本瘫坐在地上休息,听到吕布话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吕布赶紧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你们好好休息,我还要去看看那些伤卒。”为了不影响他们休息,说完,吕布便和几个亲兵一起走出了角楼。
等到吕布找到高顺之时,高顺正在指挥士卒将受伤的士卒运下城去。看到吕布到了,他连忙拱手向吕布致礼。
吕布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笑道:“攻则必破,守则如铁。伯平,你真不愧为我手下的第一战将。”
高顺拱手道:“主公谬赞,顺实不敢当。此乃主公英明领导,士卒用命,方才有此之胜。”
吕布暗自摇了摇头,带着戏谑的眼神看着高顺道:“伯平,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高顺咧了咧嘴,一直严肃的脸上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的很不自然。
吕布也不愿继续为难他,朝向他问道:“我军士卒伤亡如何?”
听到这里,高顺眉头明显皱了一下。“我们死伤在五百之数,大部分都是那些新兵。虽然只是让他们运送礌石滚木,但他们在弓箭来的时候不知躲开。向下抛礌石滚木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一通乱抛。有些竟然还不断伸出头去四处张望,故而损失大了点。但江东军的损失也不在少数,这一战下去,伤亡至少在两千左右。”
吕布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心疼之色,经历过太过战阵之后,人也会变的麻木起来。他朝向高顺道:“一会我去找盛宪,让他再从府库里面拿出一笔钱,抚恤这些伤亡士卒。”
“我代这些伤亡士卒谢过主公。”
吕布叹了一口气道:“他们目前已是我治下的士卒,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这也是迅速收揽人心的一个机会,我们要让城中百姓知道我们做的可以比孙氏更好。”
高顺看了看吕布,没有对之表态。他犹豫了一下,仍是向吕布道:“主公,我想能不能将那些新兵全部撤下去。他们在城上能起的作用有限,但伤亡却那么大。而且,你放心,我依靠我们带来的那些士卒也一定能守住吴县。”
吕布沉思片刻,最终摇头道:“不行。就算他们一点作用都不起,也要给我待在上面。吴县还不知道要坚守多长时间,你保护不了他们太久。而让他们迅速成为能战精兵,还有比真实战场更好的训练场吗?好在此刻仅是守城,他们的伤亡也在可以承受范围之内。你可以在上面对他们施加一些特别的保护,但所有的新兵都要给我呆在城墙之上经历这次洗礼。”
听着吕布坚决的语气,高顺知道不可改变。沉默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
吕布上前拍了拍高顺的肩膀道:“伯平,你陷阵营兵力此刻仅剩五百余人,战损已接近一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他们,我还等着反攻之时用他们当先锋呢?务必给我尽量保全他们。”
高顺拱手道:“属下明白。主公放心,就算到时候陷阵营就剩高某一人,也必是冲在最前面的先锋。”
吕布看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正要开口解释。远处突然传出一阵大声欢呼,他引目望去,发现原来是陆绩正指挥着一大群奴仆在那里分发食物。周围的士卒围了一圈,显得稍微有点糟乱。
陆绩看到吕布,赶紧走了过来,朝向吕布道:“将军,守城将士辛苦。我就命人准备了一些饭食,也算是陆某的一点心意。”
吕布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周围的士卒自动让开一条道路。除了数十个堆满箩筐的厚饼外,还有几个满大瓷盆的猪肉炖菜。吕布翻动了一下,发现里面的猪肉块还不少。他微微一笑,朝向分发食物的陆家奴仆道:“一闻到肉香,我也饿了。来,给我盛一碗。”
那名奴仆顿时一怔,待到旁边人推他,他才反应过来,连忙给吕布盛了满满一碗。吕布从箩筐里拿过一个饼,转身朝城角走去。高顺也不客气,上前也搂了一碗。陆绩最后无奈一笑,也盛了一碗,跟着吕布走到墙角。
吕布坐在地上,边吃边向陆绩道:“公纪,你家的大厨厨艺不错。”
陆绩微微一笑道:“将军,我家大厨可不止这本事。今日多亏将军,让我第一次品尝这样的乱炖菜。待到战事停止,将军可一定要去我家一趟。到时,也让你尝尝我家大厨的真正本事。”
吕布嘿嘿一笑道:“到时候我吃的惯了,你就不怕我将你家大厨直接抢来。”
“啊!还可以这样。”
陆绩摸了摸头,那淘气的样子让吕布第一次觉得他确实是只有十三岁。虽然聪慧,老成,但是动作言语,有时却也不免透漏着少许的稚气。在他父亲死后,由他和陆逊两个小孩,挑起了整个陆家,也真是难为他了。
吕布笑着望向陆绩道:“公纪,实际上我挺好奇的。当时伯言前去庐江之时,只是表示愿意支持我,但却并不愿意参与我和孙氏的纷争。后来,你们为何又主动送信前去丹阳,给我献上拿下吴郡的计策。”
陆绩咬了一口饼,没有丝毫隐藏的说道:”最初是因为你和孙氏实力相当,未必能胜他。我陆家自上次灾祸一来,便朝不保夕,自不愿参与那样的纷争。但后来观孙翊所行诸事,感觉你的赢面更大一点。最后之所以献上那样的计策,是因为伯言。他一直将来想有一天能封将入相,而我则不愿你们在江东争斗太久,徒增百姓伤亡,故而同意。”
吕布笑道:“伯言他明睿聪慧,封将拜相是迟早之时。那公纪你呢?可愿意将来在我麾下效力。以你的明事通达,将来成就未必就在伯言之下。”
陆绩听到吕布赞赏,脸上闪出一股喜色。但接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将军,我的志向不在此处。将来如果将军平定江东,给我一个闲职,能让我从容编书即可。”
吕布脸上闪过一次黯淡道:“这样啊!那我也不勉强你。但吴郡诸事,如果你有什么建议,或者认为我做的不对,还请及时告知于我。”
陆绩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之前听闻将军英勇善战,今日又见将军礼贤下士,能与上下军士一心。想来,以后的天下必有将军的一杯羹。”
吕布笑道:“这天下是大汉的,我目前可没那实力去夺它。”
陆绩微微一笑,朝向吕布道:“将军,总会有了。但是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纪,你但说无妨。”
陆绩道:“南民爱安逸者居多,而锐意进取者极少。如果将军没有雄心大志,便团结当地士民,保家安土即可。如若心有大志,那么就不能局限于江东一地,锐意图存才能真的存活。而消极反击,最后只能落得一个地失身死的下场。”
吕布张了张嘴,心中不太明白为了陆绩突然提到这个,毕竟目前自己连江东都没有拿下。他是在试探自己的志向,还是另有所指,吕布暂时有点搞不清。
陆绩看吕布低头不语,微微一笑道:“属下只是感觉将军应该提前考虑一下将来之事,故而有此之语,希望将军不要怪罪。”
吕布摆手道:“多谢公纪提醒。待到此战结束,我再去你府邸,我们再加深谈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