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从牛渚出发,顺江而下。一路上,虽遇到几支吕军袭扰,但敌军数量都不甚多。刚一接触,他们便急忙后撤,对船队根本构不成丝毫威胁。这些加上其他种种的迹象,周泰愈加确信,吕军此举正在猛攻江乘。
他顿时下令所有船只加快速度,完全不顾敌军袭扰,顺流紧急朝江乘驶去。
听着斥候不断的回报,戴员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他笑着对旁边的刘晔道:“子扬兄,周泰已然上当,他率部三千正在紧急赶来江乘。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到达。您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在江乘设下埋伏,趁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刘晔微微一笑道:“戴郡丞,你这不是为难在下吗?你我都非军将出身,身边更乏能征善战之手下。况且所有士卒,加上我带来的数百士卒,也不过三千。就算设下埋伏,我们又怎能和江东虎将周泰相抗?与其到时候兵败受辱,还不如主动退避三舍。况且,戴郡丞手下这些士卒大部分还不知道您已归顺我家主公。一旦交战,这不就全部露馅了吗?”
戴员点了点头,深表认同。无不欣喜的说道:“我怎么就忘了这茬?我现在控制住的也就那些军官,手下那些贱民之中难免有些不识时务的。一旦乱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但是如若我们什么都不做,周泰一旦到来,瞬间便会明白我是在骗他。那时又该如何是好啊!这周泰可不是一个良善之辈,以前他随孙策进攻丹阳之时,就曾单枪匹马连杀数十人啊!“
戴员说着,话语有微微颤抖,眼色之间更是布满恐惧。
刘晔心中暗自冷笑,心想这戴员,刚才还那么气势汹汹如饿狼。经自己稍一提醒,这转瞬间又怯弱恐惧如黄犬。这样的人怎堪重用?也怪不得吴景能瞬间成功剥夺他所有的兵权。刘晔内心对之充满鄙视,但在表面,却不能表现出来。
他微微一笑,朝向戴员拱手道:“戴郡丞不用担心,吾有一计。不仅可以暂时免除与周泰交战之虞,还可以助郡丞立下一个大功。到时候那吴郡太守之职非你莫属。”
刘晔按照吕布吩咐,许诺戴员、妫览二人吴郡太守一职。但是前提是,他们必须助吕布拿下整个丹阳郡。这对于开始握有重兵的二人来说,并非什么难事。但是此刻他们兵权被夺,给吕布能提供的助力十分有限。
本来戴员对于那样的高位已不报任何希望,此时突然由听刘晔提起,他沉起的心绪顿时又猛然高涨。惊喜的转向刘晔道:“子扬兄快快请说。如果你能助我拿下这太守一职,以后你就是我戴某的最大的恩人。”
刘晔停顿了一下,故意掉了掉戴员的胃口。看戴员脸带期待,这才开口说道:“江乘水浅口窄,能从江上岸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我们大可以以吕军即将来攻为由,命令士卒在那几处堆积大量木柴,再配以硝石,炭火等易燃之物。待到周泰率部到达之时,便紧急引燃木柴。如此一来,周泰就只能在江上徘徊,我军也就不用再担心有与他交战的风险了。”
戴员皱了皱眉头道:“子扬,我觉得你似乎忘记考虑了一点。这些地方都紧邻长江,就算燃起大火,也可以直接从江中取水灭火。按你所说的那样,恐怕这大火抵挡不了周泰多长时间的?”
刘晔微微一笑道:“戴郡丞所言不错。但周泰从牛渚紧急赴援。肯定不会料到此刻的江乘会变成一片火海,他所携盛水工具必然不会太多。况且,我们根本无须阻挡他太长时间,只须半日。等他得到牛渚被进攻的消息,必然会紧急回援,到那时就完全顾不上我们了。”
戴员眉宇之间仍有些担心,沉思了良久,才朝向刘晔点头同意。
刘晔看到脸色仍旧难看,开口问道:“戴郡丞是不是还有什么疑虑?”
戴员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张口问道:“子扬兄,那我们呢,要一直江乘等着周泰退军吗?这样一旦发生什么意外,让周泰突上岸来,恐怕我军难以抵挡。”
刘晔摆了摆手,笑道:“无须如此,只用留下几个信任的斥候,让他们盯着周泰的一举一动即可。我们要立即回军秣陵?”
戴员怔了怔,疑惑的问道:“已经这个时候了,我们回秣陵干吗?不是应该直接前往牛渚与吕将军会和吗?”
刘晔笑道:“戴郡丞,我家主公要授予您的,可是未来的吴郡太守。只携带身边这两千余士卒前去相投,您不感觉这个数量有点太少了吗?就算主公想把这太守之职给你,恐怕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也不会服吧!”
戴员猛然一愣,脸色间带着一股不安,转向刘晔轻声问道:“那依先生的意思呢?”
刘晔回道:“秣陵现在守军,加上战斗力低下的郡兵在内,也不过四千之众。虽然这个数量在我大军面前不值一提,但秣陵城毕竟城高墙坚,如果他们据城坚守,难免会造成一些麻烦。但如果戴郡丞能将这些麻烦清除,那在主公面前……”
戴员脸色突变,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是想我攻下秣陵城,这怎么可能?就像你说的,这些士卒还不完全受我控制,秣陵城又那么高大坚固。城中士卒虽然不多,但却有两千余丹阳精兵。靠我手下的这点士卒,怎么可能攻下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听着戴员絮絮叨叨的话语,刘晔心中的鄙视更甚。但表面上却十分耐心的解释道:“戴郡丞,我想您误解了。我并不是要您直接前去进攻秣陵,您只需率部进入城中,稳定城中局势,并派出亲信士卒控制一处城门即可。最多两日,您的任务便算完成。”
戴员顿时一愣,直直的望向刘晔道:“就这么简单?”
刘晔脸带微笑道:“就这么简单。吴景不在,您就是秣陵的最高长官。只要您以防备吕军进攻为名,关闭城门,并严禁任何人出入。这对于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到时候吕将军率部前来,您只要及时打开城门,您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戴员低头沉思,过了良久,他转向刘晔问道:“那如果有别处的江东士卒,前来秣陵送信呢?”
刘晔冷声道:“直接射杀即可,只不过表面上要说他们是吕军奸细。”
戴员想了想,刘晔所说的虽然有一定风险。但如果行事妥当,成功的几率倒是很大。他掂量了许久,最后感觉富贵还须险中求。他面向刘晔,最终点头同意。
周泰望着岸边的大火,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千想万想,甚至想到在江乘有近万吕布大军正在等着自己前来自投罗网。但没想到到达江乘之时,遇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副局面。
大火弥漫,自己无法登岸,在江边更无一个吕军。他派出多个斥候从别处游上江岸,但是据他们来报,方圆五里,并无吕布大军埋伏,更没发现秣陵方向有自军来援。
周泰心中疑惑更深,他下令士卒全部上前,想要扑灭一处大火。派出部分士卒,前往秣陵探知情况。但大火尚未扑灭,便见远处走舸急急向自军方向驶来。
周泰连忙上前接住,双眼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情况,内心突然升腾起深深的不安。
船舱之内,血迹斑斑。五名士卒,此刻已经死了三名,剩余两个也奄奄一息。周泰一下跃入船舱,上前抓住一人衣领,大声喝问道:“快醒醒,牛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名士卒在周泰的晃动下,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是周泰,他张了张嘴,低声以平常人不能听到的言语不断重复着。
周泰倾耳上前,当他听清对方所说之事之后。双手才缓缓松开,顿时呆立当场。
待到身边亲兵问候,他才缓缓回过身来。
“校尉,怎么了?”
周泰道:“吕军近万大军围攻牛渚。”
那名亲兵脸色突变,惊问道:“校尉,那我们怎么办?”
周泰站起身来,望了望船上仍然昏迷的两个士卒。沉思片刻,最终下令道:“派几个兄弟将他们带上岸去,留下一个医官好生照顾。其他所有人,登船,随我一起赶回牛渚。”
那名亲兵愣了一下,没有立即离开。“校尉,我们离开了,那江乘呢?”
周泰怒声道:“现在还管江乘干什么,这里哪里有半个吕军?戴员那王八蛋,到底搞什么?给我派出几个信使紧急前往秣陵,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他不给我个交代,待到下次遇到他之时,我直接砍下他的脑袋当尿壶用。”
那名士卒应了一声,连忙向后方跑去。
随着一声声令下,所有船只开始紧张而有序的移动了起来。后队变做前队,以艨艟开路,斗舰紧随其后,楼船立于中间。周泰站立在船头之上,盯着汹涌的长江水,心中默默的叹道:“张乾啊!你可一定要给我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