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携高顺走进郡守府的议事厅内,在那里共聚集了近三百名庐江城的各级官员以及主要官员的家属。他们静静的坐在地上,个别女性家眷正在低声啜泣。高顺沉声喝道:“此地职位最高者,出来讲话。”
众人抬头看了看高顺,脸色间满是惊恐。过了良久,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高顺又问了第二遍,还是没有一个人。他们彼此望着,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恐惧和疑惑。高顺又问了第三遍,语气间明显有了怒气。
此时才从大厅左侧的角落里站出一人,他大约三十余岁,衣着很是朴素。头戴高冠,身穿褐色儒服,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只见他慢慢从人群中走出来,到达门外,朝向吕布拱了拱手道:“将军,小人可否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吕布微微一笑道:“先生,问别人姓名之前,是否应该先通报一下自己姓名?”
那人看着吕布,脸上平静如水,语气淡淡的回道:“将军说的是,是小人无礼了。淮南刘晔,拜见将军。”
吕布听完,顿时一愣。他记忆中的刘晔可是曹操身旁出了名的战略之才,自小就有王佐之才的美誉,却不曾想能在这里遇到,这对他倒是一个不小的惊喜。吕布起初本还想自己在气势上先压倒他,好让其他官员老老实实的听自己安排。但是此时得知他是刘晔,马上正色回礼道:“在下平南将军吕布,见过先生。”
刘晔看着吕布,脸色倒没有太大变化,似乎一切都早在他预料之内。但人群中顿时一片骚动,噪杂的议论声顿时响起。刘晔转向众人道:“大家不要紧张,这是朝廷亲封的平南将军,不是滥杀无辜的水贼。大家只要积极配合,他一定不会为难大家的。”然后他转头面向吕布道:“将军,你说我说的对吗?”
吕布淡然一笑,这刘晔分明是在将自己的军。但他本身就没有杀戮这些人的打算,而刘晔如此说也可以帮自己安定他们的心绪,对自己反而有利。于是点了点头道:“子扬所说甚是。诸位都是庐江城的父母官,以后吕布还要仰仗各位与我一同治理庐江。只是目前城中太过混乱,为了保护汝等,才将你们拘禁此处。一旦安稳下来,你们都可以官复原职。”
人群中大部分人顿时舒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吕布低声向高顺道:“给他们准备一些茶水点心之类的。另外,他们如果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是不过分就可满足。要让他们明白我军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高顺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命令手下之人去办。”
吕布笑着转向刘晔道:“子扬,真没想到能和你在这样的场景下相见,我马上命人准备酒席,我们两个随便吃点东西吧!这忙活了大晚上,我还真有点饿了。”
刘晔拱手道:“小人听从将军安排。”
吕布端起桌上酒杯,向刘晔道:“子扬,以前就经常听子敬说你有王佐之才,一直心存拜访之心。却没想到能在此地相见,这也算是一种缘分。来,我们先干了这杯。”
刘晔端起酒杯,但没有直接饮下,脸上微微一笑道:“将军这样说真是折煞小人了。您是胜军之将,我是俘虏之臣,这个缘分我实在可担待不起。要是将军真要我喝,那就希望您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了庐江城中的百姓和官员。”
吕布呵呵一笑道:“子扬,你多虑的。你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庐江城,没有残害城中百姓的想法。况且此时既然它已属于我,城中的百姓自然也是我治下的百姓,我又岂会残害?至于那些官员,等到刘勋赶回来的时候,他们愿意留下,我自然待之如初。如果他们不愿意,那我就礼送他们出城。”
刘晔听闻,脸色兴奋道:“将军,你说的可算数?”
吕布笑道:“当然。但是有一个人,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走的,希望子扬到时候可千万不要怪我。”
刘晔脸色难看,叹息道:“将军最终还是不愿意放刘公子走,莫非是想要借此要挟刘将军?”
吕布摆了摆手道:子扬,你还是太小看我了。刘勋此时已是丧家之犬,就算他归来,也不可能再次夺回庐江城。我用他儿子要挟他干嘛,徒坏名声。我所说的那个人是你。”
刘晔微愣道:“将军是想要我归附于你?”
吕布点了点头道:“子扬,你有大才,跟着刘勋那无能之辈,岂不浪费?况且此时我也是刚占据庐江,正需要熟知此城情况的帮我总揽大局,而你恰好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晔拱手道:“多谢将军抬爱。但是据我估计,将军此次偷袭庐江,所带人数应该不会多于五千。而刘将军城外的精兵就超过两万,城中还有一万余士卒需要将军派人看管。将军您怎么就那么确信您就一定能守住这庐江城呢?”
吕布老实的回道:“子扬所言不错,此次前来,我所率部仅有四千,其中步卒一千,骑兵三千。还有五千步卒正在路上,估计天亮时分才能赶到。子扬所说,确实可能,只要刘勋赶回之时,即刻下令攻城,确实有可能攻的下来。但是刘勋此人可未必就有子扬如此聪慧,他一夜狂奔,手下士卒早已是疲惫不堪。再加上他一旦看到庐江城被我所夺,在不明城中虚实的情况下,恐怕也不敢轻易进攻。一旦我手下那五千士卒赶到,他就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刘晔嘴角抽了抽,脸色之间带有一丝欣赏。叹了一口气问道:“将军,之前的一千士卒被水贼所俘也是您放出的烟幕吧?”
吕布微微一笑道:“不错,这是公台定下的计策,要不然还真不好将刘勋引出城去。”
刘晔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起初我就感觉不对。这伙水贼虽然胆大妄为,但是从不敢轻易招惹官军。此次却明目张胆的冒犯刘将军,一点都不符合常理。但是刘将军太过自大,一点都不相信将军您会来进攻庐江,这才让您一举得手。”
吕布脸色微变道:“子扬,你说你提前就看出这件事情有诈。”
刘晔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陈宫所设计策十分周密,只是有些地方不太符合常理。例如这伙水贼既然讨要赎金,为什么不直接去信刘将军,反而在城中大肆张贴告示?这样一来,一旦刘将军给了赎金,必定声誉扫地,因而他只能选择出兵。另外,刘将军刚想出兵,就有人上报了水贼的上岸之地。这一切都太过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如此这样的小细节还有很多。我心中虽有疑惑,但是查证这些都需要时间,而刘将军没有这样的耐心。”
吕布脸色难看。他本以为这样的计策,已是天衣无缝,但是在刘晔这样的贤才面前却是如此的漏洞百出。此次能如此顺利的拿下庐江城,刘勋的刚愎自用起了很大的作用,不得不说也是自己的幸运。但此刻心中又闪过一丝欣喜,如果自己能得到刘晔,这岂不是给自己将来的大业又增加了一大助力。
吕布满脸堆笑,望向刘晔道:“子扬心思缜密,令吕布佩服。实际上,我这是并不想与刘勋在城下交战,最后落下个两败俱伤的场面。不知道子扬能否帮我告知刘勋,我愿意将他亲属全部送出城外,以显示我的诚意。他大可以率部前往寿春,我绝不出兵阻拦。”
刘晔笑道:“将军,你何必要欺瞒小人。在我看来你恐怕不是不愿意与刘勋交战,而是不愿意与袁术开战吧?刘勋军中士卒此时虽有两万余人,但是都以步卒为主。而将军汝南的骑兵就不下五千,想要攻灭刘勋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将军是害怕攻灭刘勋之后,袁术留在寿春的大军就会倾巢而出,到时候两败俱伤,最后让曹操坐收渔翁之利吧?”
吕布尴尬的笑道:“我确实有点班门弄斧了。子扬所说不错,这个确实是我心中所想。”
刘晔叹了一口气道:“将军不必为此担心了。刘勋色厉内荏,一旦得知庐江被占,而将军汝南的援兵又随时可能攻来,他就不敢在此与将军大战。另外纪灵和刘勋历来不和,他虽不会坐视刘勋被灭,但也不会主动帮他出兵夺回庐江。因此一旦刘勋率兵到达寿春,军队很有可能被纪灵所吞并。短时间将军完全不必担心此事。”
吕布听刘晔话语,分明是帮助自己分析,心中大喜道:“子扬,如此说来,你是愿意帮我了。”
刘晔拱手道:“将军如此看重刘晔,刘晔也非不知好歹之人,岂能不感激万分?此外,我流落乡野多年,也希望自己的才能有所用处。今日得见将军深谋远虑,而又知人善用,因此小人也愿意给将军和我自己彼此一次机会。”
吕布听刘晔言语之间分明是在说,你行我就跟你混,你不行我就随时准备撤退。心中虽有一丝不满,但是心中也知刘晔仅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因此也没有多加介怀。连忙上前扶住他道:“有子扬这句话,庐江的稳定只在旦夕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