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广无疑是一个有才情极高的人,但是才情高的反面就是自负,再进一步发展就是偏狭,这样反而比一般人更不易拥有正派的德性。何宗茂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有这样的印象。
然而同样高才的何宗茂在那时对自己的能力也是相当自负,他决定教化好这个正直叛逆期的孩子。他也有难言之隐,几个儿子对中医完全不感冒,个个都想着尽快发家致富经商,何家中医的招牌眼看要砸在自己手里,他那时已经十分着急。
何广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整个学徒生涯,何宗茂甚至都没有见他闹过一次情绪。
我们看到书信中对何广的描写,仿佛还能感受到何宗茂在知道真相后的惋惜之情。
其实,我看到的时候就想,何广这样的表现正是他后来举动的预兆。一个本该张扬个性、情绪化的年纪,他却能够极大程度的压抑自己,这种克制和忍受绝对会在某个时期爆发出来。他被周家人阻止,几乎相当于是被打断最大理想。后来敢暗中联系高层搞事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周家年轻族长的话起到了作用,至少重新激起了何宗茂的斗志,这当然不是周家想看到的,何宗茂也识趣的把这种斗志隐藏了起来。但他自信他的计划是好的,而且能够让何广彻底绝望——研究透阴脉源头,找到阻止那有悖自然伦理的秘术的方法,如果可能,将它改变成正常的有益的新药材。
族长是在何宗茂偷偷潜入灵湖之后发现他的计划的。
当时,何家还是老宅子,这反而方便她观察新发现的阴脉比起两千年以前有何变异。她没想到的是,何宗茂真有胆子一个潜入湖里。
那时,她已经注意到阴气中孕育出了阴胎,危险陡然加剧。但毕竟那是何宗茂自己的私宅,无奈之下,她选择了妥协,有条件的帮助何宗茂。
这些是从何宗茂的信中看出的,他对这种行为表示了感谢。
族长当时定下了几个要求,何宗茂的一切行动必须在她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以方便她研究灵湖底下的阴脉。
何宗茂当然只能同意,接下来的时间里,何开始加深对中医古籍的研究,周家族长则带人频繁的从灵湖出入阴脉。
等到全部摸清整个阴脉时,已经到了何家的几个儿子闹着要翻建新房的时候。眼看何宗茂撑不住几个儿子的闹腾,万一翻修乱了气场,阴气外泄就坏事了,阴胎势必要受惊做出反应。
紧急关头,族长把岭南这个阴脉的全部情况告诉了何宗茂:
周赧王入秦以后,几代秦王在周人的指导下在三个阴脉源头都修建了工事,以秦岭的规模最为宏大,号称阴宫。那里也是损坏的最严重、异变最大的,历史上周家人已经多次进入克制异变,最近的一次是在明代嘉靖年间,但是时效眼看到了,周家再次准备下地深入其中时,岭南的异变也开始露出行迹。
无奈之下,老族长这一次选择了分头行动,把绝大多数周家人留在秦岭对付更为强大的阴宫异变,自己则把族长一位传给了她,命她到岭南寻找阴脉源头。虽然极为年幼,但是周家族长一支天赋异禀,能力已然足以胜任。
以上小夜的姐姐对何宗茂说的话,可以说是整个事件的源头。我之所详细的叙述,是因为这的确是我、老周和阿凌所不知道的。至于她对何宗茂讲的这个湖叫灵湖、湖下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暗洞,里面有秦朝的工事,有甬道,甚至有一片雾障和暗门,等等这些,我们三个是再熟悉不过了。
何家儿子盖楼的念头不可阻挡,让何宗茂知道整个事情之后,她开始教给他如何在建设的时候保护阴脉源头的方法。
于是就有了四栋楼背对背围成一个天井的形式,也有了锁灵树、五行园、阴松这些看似古怪的东西,对外的幌子是中药研究和风水。锁灵树和那种松树都是周家族长在山间的几年里发现的,锁灵术虽然极其罕见,也有它正常的名字,只是周家人习惯这么叫。因为凡是这种树出现的地方就意味着离阴脉源头不远了,它喜阴的特性和强大的吸附阴气的能力,让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迷惑阴胎,按照周家的风水局布置,甚至可以让阴胎进入浅层休眠。但它也十分的敏感,尤其是对阳气较强的。所以才会出现叶子被人手一碰就掉落的现象,这同时也会惊扰阴胎。老周和我先后在园子里出事,正是这个原因。那些松树没什么特殊的,只是生长位置和移植时间阴气最胜。
当然设置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很简单的事情,难处在于另外一个方面。
当时,阴胎已经不断变异成熟,直接从灵湖下潜将会变的非常危险。而且那个时候,她因为长期耗在地下暗洞里,能力大大受损。
何宗茂知道后就建议在建新房子时,修地下室,直接让暗门露出来。同时为了保密,修建地下室时,他会特别注意,让工人在恰当的挖掘位置停下,按照暗门的形制留出薄薄的一层,而恰好不让它显露出来。
她认可这个方法之后,又请何宗茂在前楼也就是我们住的这栋修建了隐蔽电梯,目的有二,一是到天台之上更方便感受阴气流动、强弱变化、阴阳反应,对于周家的人来说,这是特有的技巧;再一个是她不想进门禁、走楼梯招摇过市,对于周家人来说,这太显眼了。
于是,一切都按着两人的规划顺利进行。何宗茂亲自照管之下,四栋楼的建设过程中没有出任何岔子。唯一的插曲,是何宗茂按照周家族长的说法要求前楼里只允许住女人时,曾让几个儿子很是不解,这些不满最后被何宗茂强压下来。
然而,整个看似顺利的计划,却慢慢开始出现一个连周家族长也没想到的失误,直到不可挽回的境地,两人才彻底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