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楼里出去的时候,是下午的2点钟。
天上没有太阳,白而厚的云压在头顶,风吹起来街上的碎纸片,不远处的角落有几个人在低头说着话,烟抽的肆无忌惮,劣质的味道漫的到处都是。
冷意似乎被驱逐,我手心竟微微出了汗。这必然是错觉,重要的关头,紧张也难免。可这些事情到底重要在哪里呢?我真的已经是局中人了么?
我自嘲的时候,老周已经把车子叫了来,三个人就坐了上去。
隔着车窗,我看到天色比刚才暗了一些,或许是玻璃颜色的缘故吧。
司机听到我们要去西岭公墓,楞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就发动了车子。我知道有些司机比较忌讳去这些晦气的地方,西岭公墓在A市刚好既晦气又不太平。不过,我们路远,车费可观,想来他也不计较了。
车子驶出城中村,一路平稳的开着。我这才有机会仔细的看一看这个城市。果然,街道宽广多了,北方城市里到处可见的尘土,这里也是完全没有。
街道两旁到处都是繁荣的景象,行人非常的多,有说有笑的逛着,快乐而又满足。待在出租的房间里久了,虽然是坐在车里,这场面多少还是让我有些不习惯。
离群索居的人,突然出现在热闹的世界里,大概都是如此心境吧。
阿凌在一旁坐着,也是静静的看着窗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老周倒是心大,坐在副驾上似乎还在打瞌睡。
车子驶过繁华地带,开始往郊区,以后的路上就冷清了许多。
看到那一片青黑色的小山时,车速慢了下来,司机解释说是上坡路。
我看着两边,都是些更为简陋且老旧的五六层黄色小房子,外墙到处都掉着漆,我无力吐槽这些建筑的审美,前面路忽然变成了单行道,两旁换上了茂盛的树木,也只有岭南到了冬天还是这一副春夏景象吧。
光线陡然变得灰暗,前面没有其他车子,司机打开了前灯,我开始觉得有些不适应。老周这事也醒了过来,扭头看着阿凌,问是不是快了。
阿凌把视线从外面收回,说是。
车速又慢了一些,司机忽然说过了前面两个弯就到了,他因为马上要有急事,所以不得不在第一个弯头把我们放下,我们再走个五六分钟就可以。
我正要发作,阿凌看了我一眼,示意不必如此。老周也跟司机说这样挺好,坐车坐得久了,正好也走走路。
下了车,还没缓过神来,那司机立刻就调了车头,加油门一溜儿烟跑了。
没工夫多想,三个人就开始顺路走。
在车里不显,这一到路上,我就觉得冷嗖嗖的。路的两边是长长的水渠,长满了杂草,看不到水。水渠之上就是山,有网状的水泥格子护坡。头顶上只有不多的地方可以看到天,道上的树很密,好在有路灯,但还没到开的时候。
可能是这种阴寒的氛围过于强烈,我们三个都裹紧了衣服。
老周看看阿凌,问她是不是和那司机说的一样,再过一个弯就到了。
阿凌看看了看前面,说是,不过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有可能那研究所早就不在了。
转过弯道,我就看到了传说中的西岭公墓。说来奇怪,从外面看起来这反倒是一个很正常的公墓。我本以为这里早就被荒废掉了,应该是断壁残垣的样子,可眼前的这个,却是很现代化。高大的白色围墙,牌楼上雕刻着“西岭公墓”四个大字,一条干净而宽阔的水泥主干道通向深处,可能是下坡,再往里只能看到一些松树的顶端。
而且,这个公墓显然管理的不错。门墙外面还有新刷的标语,门口里面两侧是类似警卫室一样的房子,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在坐着喝茶聊天。
看了这些,我放下心来,笑着和阿凌说这也没什么嘛。
阿凌说公墓是没什么,有人管理的,但你们看到那研究所就不会这么乐观了。
老周就问研究所是不是在公墓里面,阿凌说不是,这公墓后面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土坡,坡顶很平坦,那研究所就建在那里。她从没到跟前过,只是来这里扫墓时,偶尔望到。要沿着公墓围墙绕过去。
老周没说什么,我们继续往里走。
公墓周围路也是相当平整,我本以为是方便送葬的人开车的,但看到那个土坡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这土坡上,竟然也有一些小土坟和墓碑。
土坡上草木稀少,红色的土壤露在外面,可以看到有一些祭祀剩余的花圈、红纸粘附在土上。
怪不得阿凌一开始听到的时候就沉默,不太愿意来这里,原来这公墓后面还藏着这么一个乱葬岗。
我们的位置还看不到坡顶,不过这土坡中间有一条碎石头铺成的阶梯,走起来倒也方便。只是看着石梯上厚厚的青苔和泥层,我不禁怀疑这里是不是很久没人走了。
老周也发现了,就说:“这不对劲啊,这路不像是还有人走。阿凌,这个土坡上的这些坟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按理说,有了前面的公墓,市政方面不会还留着这么一个乱葬区域不管啊?”
“这里都是一些有年头的老坟,后人各种闹事,死活不让政府管,”阿凌边走边说,“不过后来就有了这个研究所,说是要选在这里建办公楼,把这个小土山整个租了下来。这么一来,反倒成了两全其美的事。”
“也真是奇怪,一个私人的组织,竟然敢叫某某研究所。前面就是公家的地方,他们还真敢这样叫啊?政府也不管?”我不清楚阿凌是否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还是问了出来。
“据说是有一些老领导的背景,当然,”阿凌停住脚扭头看看那公墓,“还叫岭南生命研究所,却每天对着坟堆,还真是讽刺啊。”
说着的时候,土坡已经开始放缓,又上了几个台阶,我终于看到了那个研究所的一角。
心里发毛的同时我就开始暗骂,老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七八十年代的老旧建筑了,光是这鬼楼一般外形,看上去就十分的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