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在这种地方为一个根本无法想通的问题而耽搁时间,但是她现在必须等。和信上说的不同,石头丢下,她的爷爷并没有出现,甚至连提示性的线索也没有。
已经等了块二十分钟,阿凌开始焦虑起来。
她索性关掉手电,周围立刻暗了起来,甬道顶部的光斑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出现并引起她注意的。
但她此时完全没有像我和老周一样推理,然后得出结论。她当时认为那是一种提示,顺着光斑的指引走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意外的是,光斑到了第六个石室那里就不再往前移动。光影之下,洞口十分明朗。
阿凌心说线索不会就是刚才她发现的那些东西吧?那样的话,她刚刚把“灵石”扔到那个无底洞里,岂不是白费力?不扔的话,石室里的东西她一样可以看啊。想归想,别的地方再无迹象,阿凌还是走了进去。
霉味儿散的差不多了,石室里没有任何异常,依然平静。
阿凌这次直奔主题。身边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垫着的,她又捡起那根棍子,直接把牛皮纸袋推到地面,发出噗的一声闷响,上面绿毛纷纷散落。牛皮纸袋已经不再坚韧,落在地面上时就已经开裂。阿凌后退了几步。
霉菌落定,阿凌用棍子挑着纸袋的破裂一角,裂口随即扩大,里面的东西在手电光下清晰起来:全是一张一张的信纸。
阿凌蹲下去,把信纸拿出来放到一边,厚厚的一沓,每张上面都写满了字。她马上就看出来这和藏在她窗帘中的信是一模一样,笔迹完全相同,信纸完全相同。只是对比之下,这下她才看出,她在自己房间里发现的那封信,笔迹明显是新写的。而这里的,全是一样陈旧的字迹。
反正现在也做不了其他事情,阿凌心里想着,索性就坐在石登上照着手电看了起来。我和老周所认为的阿凌没有和我们交底,她所单独掌握的那部分信息,就是在这个时候从这些信中看到的。
阿凌把它们带了出来,讲述的过程中,我和老周得以翻看。除去一些无意义的、一看就是打发时间写着玩儿的部分,大概剩下二十五封信件。
所有的信,都是写给写信者本人的。
因为阿凌的信息全部是从这二十五封信件中获得的,而这些信件所涉及内容很是广泛,所以有必要抽离出一些与眼前的事情无关的内容(这部分信件的内容同样极其重要,主要是一些阿凌的爷爷从未公开说出的信息,在适当的时候,或者随着事情的发展,这些信息其实也会自己慢慢浮出水面)。而其中的一封,已然可以作为阿凌单独行动的充分理由,有力的说服我和老周。
那封信是这样的:
孔子云:未知生,焉知死。今余或不免于即死矣,而不能尽知其所以为生之道也。日月悠悠往复者,其十九年矣。倏忽徂灭,形神不存,纵知彻底事,亦何能无悲哉!
及于是秋,复忽忽不能记事,才有所思,转念即失之。且当三十年之期,玄精南移,岭南阳气回转,此间阴气不定,乃使渠物骤加逼迫,淫威暴逞,可谓不幸之甚矣。九思之余,惟时敛心气,乘不昧之隙,自书所知,以警后闇,冀能有备一二焉。不如是而束手就戮然,岂余之所甘心哉!
余自七岁秉父志,专行岭南山间,踵蹑三脉阴气行迹,十年而得其源,乃在何宗茂之宅。私察之,果始皇帝为天王所营之工事也,唯灵湖较其余二脉为小耳。
余本不欲与宗茂通问,而彼忽欲除旧舍而起新居,将不利于事焉。遂邀彼往来山中,与之锁灵子,教其建五行园于灵湖之上,以控服阴婴,无使其升化。
然余固知宗茂之不能办事也,园成未几,而径欲摄气炼药,余止之,果不听,无何反为所噬。余时方自救不暇,而彼遂积重不返,竟至于入阴婴腹中矣,而渠势因之益盛。
余自度不能久,遂直栖石室之中,思近其身而制之。殊不意宗茂被难之时,尝请余妹来此相助。余惧两丧焉,以其资在余之上,遂倾所有而给之,尽授族内秘法,使得入此洞,随处设陷,以为牢笼,然余亦因为笼中之人矣,故至今不能知其事竟未。
周氏之族,至余......
书信至此戛然而止,我则是看的汗流浃背。这信居然是一个十九岁的人写的,还是个孩子吧?但是信中,此人居然叫阿凌的爷爷为宗茂?卧槽!这不是同辈人甚至是长辈才可以这么叫的吗?而且,看信中的语气,分明是何家这位老爷子和这人有旧啊!一会儿一个“本不欲”,一会儿一个“余止之”,最后还有“请余妹来此相助”,先不说写信的人神秘,阿凌的爷爷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啊?
而且此人说自己七岁继承父业,那该是有多牛?还在岭南山里走了十多年,说什么“始皇帝”、“周天子”的,口气好高傲啊!
但不管怎样,这封写给自己信的关键信息,让我和老周知道,一个姓周的家族似乎一直在寻找并且控制三股邪恶的阴气。岭南的这股阴气源头最终被找到,是周家女继承人(从梳妆镜和字迹看出的)找到的,但她最后被困在其中,且身体可能极度衰弱,原因不明。
何宗茂,阿凌的爷爷和这个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知道所有的事,试图利用阴气之源研制药材,最后被阴气吞噬。
小夜,周家女继承人亦即写信人的妹妹。每次用特殊方法出现在天台,并进入地洞,设置某种机关或陷阱,试图困住所谓的“阴婴”。
而这栋阴楼后面的园子,叫做“五行园”,同样是用来控制这里的阴气的。这么说来,阿凌的爷爷在建这几栋楼之前进山,也是和周家的那个继承人相见了,并非自发随意的。
阿凌显然比我们更痛苦和困惑。她比我们早看到这些,当事人是自己的爷爷,但此刻却和我们一样迷茫。我看她说完这些之后,就默不作声了,不由得十分替她难过,事情显然再次变得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