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磐石,沉闷地压在大客栈的上空。
一觉醒来,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宫嫣凤倒睡得很沉,呼吸也均匀了许多。我翻了个身觉得头脑发胀,就披了衣裳起床。恰在此时,想起了一声轻微的敲门声。
我悄然过去开门,门外竟是皇甫皓月,他示意我不要出声,我随后关了门随着他出了大客栈的后门,进了那温泉棚子。水汽氤氲,只熄灭了灯火后一片漆黑,星光都显得很光明了。
皇甫皓月拉着我坐在温泉边的石台上,那石台竟也有些温热的。
寂静中,滴水声都近在咫尺。
“裳儿,你知道吗?白日在那石屋,我看见那对夫妻,竟想起了我们在遗世雪山的日子,雪坡上漫步,看月亮——也许,做一对隐居的平常夫妻,也不错。”黑暗里,皇甫皓月的手笼着我的肩膀。
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感触,还半夜把我叫出来说。
“皓月,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个?”我问道。
“自从上路,我们也没有好好谈过心,我只是想你了,想到睡不着,所以就试着去叫门,没想到才敲了一下,你就开门了。”
“你就不怕吵醒嫣凤?——皓月,其实我昨晚听见你和嫣凤说话了。”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皓月,嫣凤很可怜,但也有些可恨。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若她继续对你心存幻想,你该怎么办?”
皇甫皓月道,“我自始至终,都拿她当妹妹,是她一直看不清。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会躲开她的。”
“她说我是个坏女人,我却觉得说得没错。”我深深叹息一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道,“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皓月,如果有一天,你发觉我比你想象得要坏,你还愿意喜欢我吗?”
我的语气,却好像个妖精,在诱惑仙人。
“我愿意。”皇甫皓月低低地说了一句,“若我真的看错了你,我愿意与你一同下地狱。”
说完这话,他的手从我肩膀上滑下,搂在我的腰肢上。
也就在这一刻,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含混了,似乎有什么在发酵,我早已失聪的鼻子,甚至闻到皇甫皓月那久违的香囊味道。皇甫皓月将我搂在怀里,唇齿碾压我的脖子。
“我与你一起下地狱,挨千刀万剐,不会让你孤单。裳儿,你可欢喜,你可欢喜?”
这样的皇甫皓月,我是第一次见。他不再风轻云淡,身体似乎也化成一团火焰。到底是我蛊惑了他,还是他蛊惑了我,也或者,是这蛮荒的夜,这滴水的温泉,这暗藏在夜色里的山鬼精灵,蛊惑了我们二人?
......
黑暗中, 皇甫皓月的呼吸在我脸颊上缠绕,我伸出手,用手指临摹他的鬓角,眉眼,鼻子,嘴唇。成亲后,我从未曾真实用心去感受这份细腻的触动,此时他的轮廓在我指尖,却觉得比用眼睛看去,越发俊逸不凡。我何德何能,得他垂青?
当我的指尖滑过他的唇,他用手握住,按在唇上轻轻吻着。缠绵的呼吸和****的轻吻在我的手指上缠绕,我知道那手指上的伤痕还在,我本就是个千疮百孔的人,而他却是完美无瑕的。
我第一次有了撩拨人的冲动,也许这却是天经地义,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相公,也是我女儿的父亲,在这陌生的异域他乡,我们却仿佛成了一对偷情的少年男女。
我偎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呼吸此起彼伏。
“你不曾与我去过仙境,如何能甘心同我下地狱?”
“我此时,就在仙境了。”皇甫皓月说,纵看不清他的脸,我也能感觉他灼热的眼神。
我也心头一热,竟伸手将他推倒,他是被我诱惑的谪仙,注定要随着我入魔的。这夜色蛊动,或者是呢喃的水声迷惑,我慢慢抱着皇甫皓月,伏在他身上,轻轻吻他的额头,眉尖,鼻子,却绕过他的唇,滑到他的脖子上。
这一刻,我不知是怎么了,仿佛真受了这里精灵山鬼的蛊惑,要证实一下,自己在皇甫皓月心里的魅力,他到底有多喜欢我,才愿意与我下地狱。
“裳儿——”他要吻我,我却故意按着他不准他动,解开他领口,轻轻吻着他的脖子,甚至用舌尖去****他的锁骨,描绘它精致的轮廓。
“裳儿——”他承受不住似的颤声说,翻身将我压在下面,我的衣裳被他扯开,随后我们不顾一切地热吻。这是哪里呢?有什么重要?这是魔鬼掌控的蛮荒,他是愿意陪着我去地狱的人,过了今夜,再让我们做回皇甫公子与皇甫夫人,此时万籁俱静,放纵一次又如何呢?
“裳儿,你爱我吗?”他问我,随后却不等我回答,低头吻住我的唇,随后加深了这个吻。
他此时还有不安吗?我此时还有不安吗?
让不安都见鬼去吧,此时便是此时,此处便是此处罢了!
我们的呼吸交融一处,唇舌互相逗弄嬉戏,皇甫皓月的手在我腰间游走,我感觉他的体温到了空前的火热,是温泉的作用,还是我的撩拨?
就在此时,我的神智却渐渐模糊,皇甫皓月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当我陡然翻身要拥住皇甫皓月时,却身形一空,扑通一声我俩全掉进了温泉水里,随后只觉得四肢酸软,竟慢慢沉了下去。
......
......
……
血肉在膨胀,头晕脑胀,五内俱焚,我在水里听到的声音忽远忽近,神智却恢复了一些——我猜我是中毒了。
直到我听见宫嫣凤的惨叫声,才勉强用力挣开眼皮,如同被噩梦魇住,力不从心扭头要去看。
我模模糊糊间看见很多人倒在左近,虫子一样蠕动,不知是死是活,但宫嫣凤一直在叫,像一根针似的刺着我的太阳穴,逼着我清醒。
我不停的挣扎惊动了什么人,有人走向了我,怎么也扭动不了的头被人缓慢有力地托起,我看见了任柔老板娘——她看我的眼神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那嘴角的笑意让我明白,很显然,我们住了黑店。
……
一碗冷水泼了过来,我神智恢复了一点。
“醒了?昨晚在温泉棚子,一场好戏啊。我还当你是什么正经人物,原来中了那香,竟是那个丑态!”任掌柜冷笑着,把我重新扔回地面,我感觉这是一个大房间,旁边躺着的,是皇甫世家的一些骑手,并不见皇甫皓月兄弟。
“我丈夫——他在哪?”我努力说话,但舌头僵硬,根本不听使唤。
这毒好厉害,该就是那所谓的驱蚊香,怪不得昨晚我会那么释放自己,全然不去想置身何地,若这女人一直在暗中看着,这感觉让我不寒而栗。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任柔一把攥住我的头发,把我拖到房间的角落,那里,宫嫣凤被捆着,衣服缝隙里,不停有墨绿色的虫子爬进爬出,但看她的模样,该是清醒的,只挣扎不了。
“把虫子拿开,拿开——”宫嫣凤尖叫着,成群的虫子在身体上游弋的感觉,定不是那么美好的。
“拿开?拿不开了。昨晚的药茶你喝掉,病是不是好多了?但这些虫子很喜欢你的味道......”
“是你,是你给我下毒,你和她是一伙的!”宫嫣凤对我喊道。
事到如今,她竟还这么认为?
“夫人,她说你与我是一伙的,你又如何自证清白?不如我来帮你如何?”任柔冷笑一声,从怀里抓住一条蛇,黑底白花 ,那蛇蜿蜒着身躯看我。
我也算见过很多毒物,但这蛇的模样还是让我恶心,当她将那蛇放在我脖子上时,冰凉的蛇头让我浑身颤栗。
“你到底是谁?任柔不是你的真名吧?”我努力问道。
“我?我的名头在江湖消失了有十来年了,小桃源围攻梅花城时,我便离开了中原。”
“你是小桃源的人?”我那一瞬间,也想到她做事的手法,很像一个人,尤其是她笑起来明朗无害的样子——“你和小桃源的夜血欢,是什么关系?”
她看了看我,随即笑道,“小欢儿,那是我的妹妹。我的名字,叫夜隐香。”
果然,她们竟然是姐妹!话音才落,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惨叫,听来非常熟悉,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