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你既然早就看出来不对劲,为何到今天才来问?”洛西凤此番已然不打算再隐瞒下去。
“你以为我不想问吗?”叶华轻哼了一声,看了千宁一眼,“若不是宁儿师妹不让我问,我才不可能忍到现在。”
“你和师父都在瞒着我们,师父不说,你也不说,到底是为什么?”叶华满脸急切地看向洛西凤,“洛师弟,你与我们不同,你心思深沉,就连师父也对你有所提防,但即便如此,宁儿师妹却从未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戒备,你不该这样欺骗她,利用她。”
千宁点了点头,一个月前妖皇莘格率妖族大军亲自前往战场,此事在整个妖族早已传开。
洛西凤顿了半晌,接着道:“这场战争关系着整个妖族的生死存亡,也是我急着让你练习敛魂曲的原因。”
敛魂曲可将天地间的能量迅速转化为灵力,这种能量可以是生命,可以是意念之力,也可以是风、火、水、土所形成的大能。
“只是一首琴曲而已,怎能对妖魔战争产生影响?”千宁有些不解。
“此言差矣,幻幽琴乃人族圣物,之所以至今未能发挥出它本身的实力,是因其受到部分封印,幻幽琴的灵力无法完全爆发出来,”洛西凤一边解释,一边转身走向千宁,抬手将她的手指捧在掌心,面带愧色,“抱歉,让你受苦,但是为了妖族的千万生灵,不管怎样,还请你忍一忍,好吗?”
千宁愣了愣,很少见到这样温和的洛西凤,一直以来,他对她总是忽冷忽热,有时候甚至避而远之,她确实太笨时常看不透对方的用意,于是哪怕洛西凤给予她一点点的柔情,亦会让她心动不已、遐想连篇。
女子手指微微颤抖着,面颊瞬间涨的有些通红,她缓缓低下头,细声道:“离落,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不管对错,我一定会做。”
洛西凤怔了怔,抚着千宁的手连忙抽了回来,心中一阵怪异。
罪过罪过……为了沈无叶的计划,她竟连色相也出卖了。
正说着,一旁忽然传出一道低沉响亮的声音:“慢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两人一顿,同时转眸看向远处走来的灰衣袍者。
洛西凤一惊,急忙走上去几步,面露警惕:“师父,此事你不可阻止我。”
“事已至此,我再多加阻止也没用,但千宁的身份,你我心知肚明,你出于私心不愿意告诉她,为师可以理解,但我不能视若无睹,”玄忧淡淡看向千宁,轻叹了口气,转而对洛西凤道,“她有权知道一切,事到如今,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洛西凤听玄忧话中意思,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对方想将千宁身为人皇的身份说出来,倒也不算过分。
在这件事情中,千宁作为当事人,确实有权利得知一切,但如果千宁在得知自己是人皇身份之后,不愿意出手帮她呢?
那么到时候又当如何?洛西凤垂首犹豫了半晌,对于玄忧的话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对。
玄忧淡淡扫了一眼洛西凤,对于她的顾虑,他心知肚明:“离落,今日我们便把话说明了吧。”
洛西凤本也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几个徒弟的脾气,玄忧自认还算是十分了解的,也唯有这个洛西凤,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谈不上绝对的邪派,却也绝不是正派中人。
“师父,离落,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旁的千宁早已等的不耐烦。
“好,你想知道,我便通通告诉你,”洛西凤当下把心一横,既然纸已包不住火,干脆通通说出来算了。她抬眸定定地瞧向千宁,“你是人族人皇,被幻幽琴选中的人皇,身负人族的最高气运。”
“孩子,你可想清楚,你身上肩负着整个人族。整个人族的气运是有限的,你若是将其用在了这场妖魔大战之中,日后必当影响整个人族的大势。”玄忧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人族的最高气运背负者,人皇的出现意味着什么?那是千万年来整个人族积淀下来的全部运势,五族之中,人族实力向来处于最底层,长年受到妖魔两族的侵袭与打压,这份力量的压制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后,逐渐在整个大陆中形成一种运势。换句话说,五族之间想要共存,力量的平衡是务必的,人族力量长年受到打压,当这种打压达到一个至高点时,五族间的运势自然会不知不觉地归属于人族一方,将一族力量归属到一个人的身上。所谓的时势造英雄,便是指获得人族强大气运后的人皇。
一个人皇的出现,代表着强大运势的到来,是人族千万年难得一见的机遇,而这个机遇,兴许可以同时助两到三个人突破七重境,成为灵帝,人族方能在五族之间强大起来。
而今千宁却要将这份力量用到妖族的身上,这是对整个人族的背叛,别说人族不会原谅她,就是因此受益的妖族也不一定会对她感恩戴德。
千宁沉默了良久,方缓缓抬眸,她咬了咬干涩的嘴唇:“师父,你的意思宁儿明白,你的好意,宁儿也心领了。可我只是一个女儿家,没有那么大的心,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顾及到整个人族。”
“宁儿,你……”玄忧面色一怔,有些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洛西凤有些惊诧,同时也有些感动,她没想到千宁会为了她,宁愿背弃整个人族,这并不是个容易做的决定,相反,那需要无比大的勇气和决心。
一边是一个种族,一边是她洛西凤,而对方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相比之下,她又对千宁做了什么?除了当初孟府的救命之恩,还是为了对付孟朗携带的一点私心,除此之外,她对千宁却只剩下了隐瞒、欺骗、利用。
千宁抿了抿唇,面色坚定:“我只知道,当初救我性命,与我在孟府地洞中同生共死的人,是离落。离开融城后,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护我周全的人,也是离落。离落帮我太多,可我却一直没有机会还他,今日她有求于我,她绝不能坐视不理。”即便……日后成为人族的罪人,她亦无怨无悔。
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么?玄忧暗暗怅然,平静的容颜闪烁一丝无奈:“望你不会后悔,你且好自为之吧。”言毕,他挥了挥衣袂,转身悠然离去。
身后两人顿在原地,目送着师父走远,却各自陷入了沉默。
洛西凤眸光飘远,微微闪烁,她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千宁,谢谢你。”
“离落……”千宁轻声开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说到一半,却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
千宁淡淡垂眸,却也难掩脸上的惆怅,她缓声开口:“我只希望,倘若有一****离开了你,你能一直记得我,记得有一个人,曾为了你,不顾一切……”
千宁缓缓抬眸,满脸期待地瞧向她。
洛西凤半张着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半晌,她缓声开口:“会的,我会一直记得你,不论你是否在我身边,我都会记得你。”
自那以后,千宁开始不分昼夜地练习敛魂曲,洛西凤亦是一如既往的早出晚归。
洛西凤日复一日地听着同一段曲音,却发现那调子越发的惆怅,再不似当初的轻快。她的心里却也越发的沉重起来。
一个人一旦有了责任,便很难再无忧无虑。
何况如今千宁做的事,却是违背本心。
近些日子,妖族战败的消息接踵而来,整个妖族大军由苍茫域被一路逼退至南妖之境的边境。
如今妖皇莘格为了守住妖族的领土,与一众妖族士兵在苍茫域的边境苦苦死守,伤亡惨重。
这日,洛西凤托着疲乏的身子从山上赶回了雪影宗,正欲倒头大睡。
丫鬟小佩却忽然走了进来:“少主,沈公子请您去一趟他房里。”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洛西凤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从榻上爬了起来,朝着沈无叶的住处去了。
近些日子,雪影宗内添了许多新面孔,伺候的下人不见多,里里外外的守卫倒是多出来许多。
还有一些头戴斗笠的人,看上去神秘兮兮,大都行色匆匆,去到沈无叶房中不一会儿功夫,便又很快离去。
洛西凤不由有些惊叹,区区一两个月的时间,沈无叶竟然就将这荒废了半年多的雪影宗重振到如此规模,这份手段确实不是常人能及的。
她缓步走进他的屋子,淡淡问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沈无叶从座位上站起来,缓步走到她的面前,面色阴沉,眸光定定落在她的身上,眼带寒光。
“干嘛这个表情,你吩咐我的事情,我可一点也没含糊。”洛西凤被他瞧得有些莫名其妙,最近这些日子她并没有招惹他,因此她十分的理直气壮。
沈无叶冷笑,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很好奇,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跟公君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竟会为了你,连孟初晓也不管不顾。”
洛西凤猛地一怔,身子一僵,半晌,她方有些心虚地开口:“他是见到孟初晓之后才离开的,他跟孟初晓之间的事,我不清楚。”
“可我怎么听说,孟初晓已然怀有身孕?”沈无叶直直盯着她,深邃的眸子仿佛一瞬间便要将她看穿。
洛西凤慌乱地避开眼眸,语气勉强算是镇定:“或许是莘格的孩子也说不定,你怎地突然对这种事情这么关心?”
“孟初晓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我自然没什么兴趣,我想问的是,那一夜,你跟他呆在同一间屋内,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语气越发低沉,尽管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洛西凤分明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愠怒。
沈无叶的情绪一般很少外露,这一次的反应未免太过强烈了一些。
洛西凤被他质问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喉咙同时变得干涩无比,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沈无叶淡淡注视着眼前的她,错愕的她,彷徨的她,惊慌失措的她。她的一切反应都与他心中的猜想不谋而合。
他的眸中快速闪烁一抹痛苦,最终却又化作满满的嘲讽,他缓步踱到她的身侧,轻轻低下身子,凑到她的颈间,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惊得她浑身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