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叶并没有立即回应,不紧不慢地伸手轻轻拨动着她脸颊上的细发,温热的掌心触上她的脸颊,她心里一颤,霎时只觉得一张脸忽然发了烫。
“你很紧张?”沈无叶嘴角噙着一丝淡笑,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粉唇。
洛西凤不知道他是否是故意的,但是那一刻,她的心里彻底慌了。
沈无叶那么聪慧,与她相处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一点破绽都看不出。
或许,早在很早以前他便发现了她的女子身份,只是一直避而不说。
这样想着,洛西凤顿时心里更加慌张,然而现在对方就站在她的眼前,就那么赤裸裸地盯着她,仿佛一瞬间便能将她看穿一般,她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闪躲。
她顿了顿,低下身子欲从他的臂膀下方窜过去,奈何她这一想法,却被沈无叶一眼便看穿了。
“别动。”他急忙伸手扣住她的肩膀,俊朗的面容距离她的额头只有分毫之距,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鼻翼间轻微的吸气。
洛西凤的身子整个变得僵硬起来,她轻轻开口,试探性地询问:“沈无叶,你要干嘛?”
沈无叶眸光一顿,面容闪过一瞬间的晃神,他随即双手颤了颤,轻轻松开了她。
他淡淡转身,双手下意识地负于身后,平静的声音在空气中淡淡响起:“很想你,过去的半年多,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洛西凤愣住,惊讶之余,心中竟缓缓泛起一阵苦涩。
“可你却连一点消息也不让我得知,音信全无。”她话中带着责怪。
沈无叶轻轻吐了口气,解释道:“月九斩断了我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你与月九,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早就想问了,奈何一直寻不到机会。
“前世的孽缘,不提也罢,”说到这里,沈无叶不自觉地蹙了蹙眉,他顿了顿,转身对向身后的她,“你想要杀她,我不会阻止你,但我也不会帮你,就当是还她救我的那份情,希望你能理解。”
洛西凤听闻,淡淡应道:“我杀她,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没过多久,妖族便传来消息说妖皇莘格带着大队人马,前往妖魔战场苍茫域。
之后的一段日子,洛西凤一直呆在雪影宗,天天游走在玄忧山与雪影宗之间。
沈无叶不知从哪寻来的一个琴谱,让她将琴谱送到山上千宁的手中,并千叮万嘱让她务必劝说千宁将这个曲子习成。
洛西凤猜想着这个琴谱十有八九是与幻幽琴有关,总归为了妖族她也该尽一番绵薄之力。
这样想着,她那心里对千宁一点愧疚方减缓了些许。
这天一早,沈无叶便差了丫鬟来叫洛西凤起来。
一段日子处下来后,洛西凤才算是整明白了,这个小丫鬟名叫小佩,跟宫里的小玉是亲姐妹。
当年沈无叶无意间救了这两个被狼妖围攻的野猫,后来修成人形后,由于女子身份,雪影宗内一直以来不允许有女子,因此沈无叶便将这两人派到了别的地方潜藏。
这两个人除了沈无叶的话,几乎谁的命令都不听。
小佩却又比小玉更加呆板一些,除了伺候她的起居,其他方面一概不问。
这会儿,洛西凤正抱着被衾,睡得两眼惺忪,迷迷糊糊,她有些恼火地眯眼瞧着小佩。
“能不能不要打搅我睡觉?”一个月了,每天早上都是如此,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公子说了,你该去山上了。”小佩一脸面无表情地将被衾从洛西凤的怀中抽了出来,自顾自地叠着被子。
也不知这姑娘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瞧着她那一脸的死人脸,洛西凤便是一肚子火却也没兴致发出来。
“行行行,算你狠,我起。”洛西凤十分好脾气地从榻上走了下来,斜眼瞧着小佩半晌。
待到对方叠完了被子,正欲转身离开,洛西凤却忽然跃起蹦到了榻上,将那叠好的被衾猛地盖到了头上。
“我不起,我不起,我就是不起。”洛西凤将脑袋整个闷在被子里,声音隔着被衾闷闷地传出。
小佩立在一旁淡淡瞧了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欲走上前去,身后却忽然走进来一个墨色身影。
小佩回头一看,急忙躬身,轻声道:“公子。”
沈无叶点了点头,走进来一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只见石榻之上,被衾下的人正在来回扭动,独留一双芊芊细足露在被衾之外,还在调皮地在空中踹着。
“我不起,这都一个月,老子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这也太折腾人了,我不起,我就是不起。”闷闷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带着一股床气。
沈无叶淡淡立在榻旁,嘴角轻轻抽搐了两下,抬手对着一旁的小佩挥了挥,示意她出去。
小佩一见,随即乖巧地应下,退了出去。
沈无叶在榻旁顿了片刻,又走近了几步,坐到榻旁,伸手轻轻拍了拍被衾下的脑袋。
被衾下的身子微微一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方才还很吵闹的抱怨声顿时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一个脑袋方缓缓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洛西凤掀开半截被褥,露出了半张脸,一双朦胧的睡眼盯着沈无叶眨巴了两下,又默默地将被褥扯了回去,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这是在装死么?
沈无叶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他抬手将那半截被褥掀开,露出了洛西凤有些凌乱的脑袋。
“行了,快起来,用完早膳上山。”他眼角含笑。
洛西凤愣了半晌,随即从榻上猛地坐了起来,长长吐了口气,有气无力道:“你就饶了我吧,我这段时间,每天早出晚归,白天呆在山上,除了陪着千宁练琴,就是同叶繁一起练十宣决。时不时地,还得帮着照看小冀。可是这些事情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沈无叶淡淡瞧着她,缓声关照了一声:“你先起来,有话一会儿再说。”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洛西凤定定瞧着他,眼中满是坚定。
沈无叶轻轻叹了口气,回:“我并不是信不过你,也不是信不过千宁,我担心有人会从中阻止。”
“谁?”洛西凤想了想,反问,“你说师父?”
沈无叶点了点头:“他与千宁同为人族,千宁被幻幽琴选中,身负人皇使命,说实在的,她若是此举帮了妖族,只怕日后会大大削弱人族的气运。”
一个种族的气运,通常会因这个种族出现的强者而随之改变。强者越强,气运越强,同时这个种族应运而生的修灵高手与天材地宝亦会随之增长。
“事关一族气运,玄忧不会坐视不理的。”沈无叶眼带忧色。
“你这般让我早出晚归,是为了变相地阻止玄忧?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搬到山上去住?”想不到沈无叶表面上对玄忧恭敬有加,实际上却对之百般防备。
人心叵测,沈无叶的心机可真是深沉的很。
“搬去山上目的太明显了,不仅会让玄忧加强警惕,同时也会让其余几人产生反感,说白了,玄忧是他们的师父,若是没有妖族这件事情,你愿意看着自己的师父日夜被人监视么?”
沈无叶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原本她若是什么也不知道,只单纯地按照沈无叶的意思上山,心里倒也没觉得什么。
如今他这么说破了,洛西凤反倒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虚。
这感觉真不好。
这日后,还让她怎么面对师父?
话说到这份上,洛西凤却也再没什么心思睡觉了,索性起来用完了早膳,便早早上了山去。
洛西凤上到山顶,千宁才刚起来不久,手中抱着一白面馒头坐在屋前台阶上,一口一口地吃着。
“离落,你最近怎么这么勤快,天天往山上跑?”千宁一见洛西凤,急忙起身冲着她招手。
那边正在练剑的叶繁一听千宁的话,急忙停下了手中的招式,转身抱起地上的小金乌,“蹭”地一下跑到了洛西凤的身边。
“来了。”叶繁满心欢喜。
“嗯。”洛西凤轻声应了一下,抬手自觉地将叶繁手中的家伙抱到了怀里,这家伙越来越重了,再过些日子怕是要抱不动了。
叶繁见洛西凤将小金乌抱走,这才又安心地回去继续练剑。
洛西凤走到千宁身边,将小金乌放到地上,淡淡问道:“曲子练得怎么样?”
千宁一听这话,顿时连吃馒头的心情也没了:“离落,咱今天能不练了么?你看我这十个手指。”
千宁对着洛西凤满脸委屈,她举起一双细长的手指,指尖处新伤旧伤早已混在了一起,若不是叶华的药效果明显,只怕这双手在这一个多月的摧残中早就废了。
洛西凤淡淡扫了一眼千宁的手指,蹙着眉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不想,但是沈无叶交给她的任务,她又怎能马虎?那可是关系着整个妖族的生死存亡。
“谁让你那么笨,那么简单的一首曲子,怎么练也练不成。”洛西凤有些丧气地坐到千宁的身旁,伸手挠了挠脑袋,有些头疼。
真搞不明白,这么笨的丫头,日后该怎么当上人族的人皇。
“洛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宁儿,她可是为了你才学这破曲子的。”叶华从一旁走了过来,语气中大有要为千宁抱不平的意思。
叶华走到千宁的身前,蹲下身子,从药瓶中取出了一些药粉,小心翼翼地洒在千宁的十个手指上,语气中对洛西凤满是抱怨:“宁儿,你看你的手,这破曲子咱能不谈了吗?”
“不行!”洛西凤一听,随即出口阻止。
却不想此话未经琢磨,脱口而出,说的未免过于强硬了一些,本也就十分不满的叶华便更来了气。
“洛师弟,我就想不明白,这首曲子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你就一定要急在这两日,非得要宁儿不吃不喝的练?”
千宁垂下头,有些底气不足:“离落,我能不能过些日子,等手上的伤势复原了再弹?”
“你……”洛西凤有些坐不住,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淡淡注视着千宁,又看了看一旁的叶华,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辞。
她知道,此事瞒不了多久,这件事即便玄忧不说,最终她还是要向千宁坦白。
“洛师弟,你是不是又在谋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叶华缓缓站起身,目光径直落在洛西凤的身上,脸上满是怀疑,“自从上次沈公子出现以来,你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怪怪的。”